但下一秒,他好笑地拍了拍額頭。
楊黯,你瘋了嗎?真當自己是十八歲的小男孩了,等家長檢查作業,再夸夸你?
他搖了搖頭,準備起身去洗澡、睡覺,今天在地下城太耗心力了。
“嗡嗡嗡——嗡嗡嗡——”
楊黯腳步一頓,滑開光腦,是喻先生的語音通話邀請。
對方找他干嘛?他這麼想著,手卻沒有猶豫地接通,戴上通訊耳機。
“喻先生?”楊黯輕聲喊道。
奇怪,對面沒有任何回應,非常的安靜。
等了幾秒,他又喚了一聲,“喻先生?您在嗎?”
楊黯見對面依然毫無回應,開始擔心喻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小黯?”
沙啞、低沉的音色驀然響起,像一陣電流躥過耳膜,酥酥麻麻的。
楊黯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思緒飄浮,說實話,這聲音還挺……性感的。
不是,他在想什麼?楊黯食指按了按太陽穴,上輩子他也沒聲控這毛病啊。
“嗯,是我,喻先生,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面又沉默了。
過了很久,對方才慢慢地說道,“……祈禱節……有出去玩嗎?”
楊黯面色古怪了一瞬,回答,“有的。”
“去了哪里?”
“呃……”楊黯猶豫該不該如實告訴對方,畢竟……
他總感覺自己在喻先生心里,是一個極為聽話的乖孩子的形象。盡管他無意打造這種人設,但不知道為什麼,喻先生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還是不要讓喻先生知道他去了地下城吧。
楊黯心虛一笑,含糊地說:“沒去哪,就附近的商業街逛了逛。”
“嗯、好玩嗎?玩了……什麼?”
“蠻好玩的,祈禱節很熱鬧。”楊黯微微擰眉,是錯覺嗎?喻先生說話有些虛弱,好像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他腦子里想著這件事,注意力分散,禿嚕了不少真話,“玩了賭石、嘗了一些奇怪的飲料、燒了魔鬼燈……”
換作是平常,喻清晏能第一時間發現楊黯所說的活動,并不是什麼商業街里能有的,而是地下城的特色,甚至在上一個問題就會起疑心,快速意識到小朋友在騙他。
但由于舊疾發作,喻清晏已經困在房間快一星期了,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動彈,只能蜷縮在被子里沉默忍耐著,可謂狼狽不堪、折磨至極。
這次喻清晏會撥通楊黯的通訊號,純粹是意外——他聽到光腦響起特殊的消息提醒音,準備點開查看時誤觸了旁邊的通話按鍵。
更意外的是,小朋友接了。
喻清晏慢慢閉上眼,蒼白的面孔沾著凌亂濕潤的發絲,卷翹的長睫顫動,脆弱無比。
他強撐著理智和對方說話,每一字都緩慢地說出口,害怕喉嚨發出難忍的嗚咽,讓對方察覺到不對。
“是很熱鬧……祈禱節……”喻清晏輕聲重復,不過……賭石?魔鬼燈?
聽起來不像是商業街有的東西,反而更像……
“下次喻先生可以去試試。”楊黯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暴露,“對了,喻先生,您定的東西已經打包好了,您給個地址,我到時寄過去。”
喻清晏努力理解對方的話,很慢地給出了反應,“好,我、到時發你。”
“嗯,行。”楊黯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喻先生,您今晚怎麼了嗎?感覺精神不太好?”
喻清晏的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疼痛帶來的生理反應,讓他像泡在冰水里一樣,全身冷汗淋漓,整張臉濕漉漉的、毫無血色,唯有眼尾一片殷紅,增添了一股奇異的艷色。
“……”喻清晏一點點地理順呼吸,他知道自己的狀態無法騙人,尤其是想和對方繼續聊下去。
真糟糕,明明忍耐疼痛還要分神思考是一件很折磨的事,但聽著對方的聲音,他居然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最近、生病了……反應慢……”喻清晏唇色泛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那折磨人的疼痛似乎存心不讓他好受,不過安生了幾個瞬息,又開始攪動肺腑,像要把他的內臟生生剖出。
“……我養病太閑了,才、找你聊天……”
終于說完了,喻清晏視網膜白光一閃,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似有千萬根針扎了進去,細細碾磨神經。
楊黯:!!!
他緊張地坐起身,連忙問道:“啊,那、那還好嗎?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麼說,吃藥了沒,這麼晚要不還是多休息吧。”
“……休息、很久了……只是無聊……”喻清晏說著,喉嚨悶哼一聲,手攥緊被單,留下褶皺不堪的痕跡。
“哦哦,那、那聊天……聊天……”楊黯絞盡腦汁地開始找話題,“那個……”
哦豁,腦子一片空白。
喻清晏無聲地笑了,低聲說道:“……今天聊了一會兒,好、多了,這麼晚打擾你……你去睡吧……”
“那明天再聊?”楊黯小聲問道。
喻清晏唇角的弧度加深,這小孩總是那麼熱心腸嗎?
但不可否認,對方的提議讓他很心動。
“……會不會太麻煩你?”
“這怎麼會是麻煩?”楊黯訝異,隨后嚴肅地說,“請您千萬不要這麼想,和您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更何況,喻先生對他幫助良多,嗯,還很關心他,他又怎麼會覺得和一位溫和善良的長輩聊天會太麻煩?
啊,不對,喻先生沒比他大幾歲,好像不太喜歡他將其看作長輩。
“……好,那明天聊,晚安。”喻清晏不知道楊黯又把他放到了長輩的位置,眉眼慢慢泛柔,語氣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