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旦被人指出了生病這種事,身體才會延遲難受起來。楊阮聽著水滴掉落在地面的聲音,意識逐漸昏昏沉沉,如同快要入睡的前兆。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打開,是方森回來了。方森買好退燒藥和礦泉水,還有兩碗清湯餛飩,一想到楊阮臟掉的外衣外褲,又去買了一套新衣服。他動作很利索,做完這些事也沒花多久,然后才回到走廊盡頭的房間。
聽見開門的聲音,楊阮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身影。
“吃退燒藥前要先墊墊肚子。”方森在床邊坐下,打開其中一個飯盒,飄出一股濃郁鮮香的氣味,他遞給楊阮,“小心,還有點燙。”
楊阮接過飯碗和塑料小勺,安安靜靜地吃了幾口。方森坐在他旁邊,像是餓得狠了,幾乎沒怎麼咀嚼,一份餛飩很快就見了底。沒一會兒,楊阮也放下勺子:“吃不下這麼多。”
方森一看,里面還剩一大半。他清楚楊阮的食量,對此習以為常,自然而然地接過楊阮的飯盒,將剩下的餛飩和面湯吃得一干二凈。
吃過退燒藥,困意卷土重來,楊阮重新躺下,感受到另一人也鉆進了被子里,還向他這邊靠了靠。
這張床只能勉強躺下兩個人,再加上方森又貼過來,他們的身體貼得很近。方森不想讓楊阮感到害怕,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把自己的胳膊搭在楊阮的腰上,輕聲央求:“我這邊一直漏水,只能離你近點。”
既然楊阮沒有做出抗拒的反應,方森就當他是默認,于是變本加厲起來,試探道:“阮阮,我想抱著你,好不好?”
楊阮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單音節,在方森聽來應該是“嗯”。
他低笑一聲,伸手把人攬進懷里,動作小心翼翼,極盡珍視。
楊阮在方森的懷里翻了個身,兩人變成面對面的姿勢,他忽然毫無征兆地睜開雙眼,發現方森一直在看著他。
或許是住在走廊盡頭、隔壁沒有其他顧客的緣故,此刻的房間相當安靜。方森想,如果這一刻能夠靜止、能夠無限延續,哪怕代價是要他余下的壽命,他也會心甘情愿地拿去交換。
奢望之所以是奢望,就是因為不會實現,方森心里清楚,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如今已經可以做到坦然接受這一切,唯獨不愿面對離別。
“方森……困,但是睡不著。”楊阮睜著眼睛小聲說。
方森伸手貼在楊阮的額頭上,發現溫度比剛才低,便稍稍放心了些。這家旅店破是破了點,好在供暖正常,不至于讓楊阮在夜里著涼。
雖然將近兩天沒休息,但方森這時候并無睡意,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仍未放松下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還能跟楊阮說什麼。
他向來不擅長該怎樣與人展開一段對話,下午在公園里對著楊阮自顧自地說了那麼多,這會兒早就沒了存貨。
可他卻總想確認懷中抱著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想多聽一聽楊阮的聲音。
“阮阮。”方森又開口。
“嗯?”
然后就沒了下文。
其實方森只是想喊楊阮一聲。他喜歡這個新稱呼。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問楊阮的名字,問他第二個字是不是柔軟的軟——如果真是這樣,跟楊阮本人倒是也很符合。
每次他喊出阮阮,心里想的都是另一個字。
方森沉默了很久,問楊阮:“你恨我嗎?”
“恨過。”楊阮慢慢地說,“那個時候再也不想見到你。”
“那你……喜歡我嗎?”
聽見楊阮說恨過自己,方森沒有感到意外,他做過不可饒恕的事,即便楊阮記恨他一輩子,也是他罪有應得。
第二個問題則讓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開始懼怕聽見楊阮的答案。他這樣糟糕惡劣的人,有什麼資格能獲得楊阮的喜歡?
方森咬咬牙,自暴自棄道:“算了,這個問題不用回答,我……”
“喜歡。”楊阮的語氣和剛才一樣,“只有昨天不喜歡,昨天你對我一點也不好。”
“我也喜歡你。”方森幾乎急不可耐地回答,像個躁動的、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急于捧出自己的一顆心,“楊阮,我以后會一直對你好。”
無人入眠的夜晚,破舊不堪的旅店房間,稍顯擁擠的雙人床上,方森急切又鄭重地對楊阮說了“以后”。
多麼充滿希望的字眼,可是又該去哪里兌現呢。
作者有話說:
大家新年快樂,想說的話有很多,簡而言之就是感謝陪伴!希望2023繼續相伴,也希望大家可以收藏一下我的預收文《公主病》~
戲中戲還有一章完結。
第39章 :不是在演戲
李庭帶到蘭城的那一盒膠卷已經被兩人拍完了。李庭把膠卷從相機中取了出來,交給小楊拿到照相館去沖洗。三天過后,店家寄回底片,又將掃描過后的圖片發到了李庭的郵箱中。
李庭一張一張點開查看,陸聲就坐他旁邊,跟他一起看著屏幕。
“像不像在拆盲盒?”李庭問陸聲。
陸聲笑了:“還真挺像的。”
在兩人操作膠片機還不太熟練的時候,沒學會調節參數,只會對著東西按下快門,如今看了成片才發現要麼漏光要麼失焦,廢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