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血了。
方森聽見了楊阮的話,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但也只是那一瞬間,僅此而已。
方森沒有任何反應。
狠下心來是他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這次也一樣,和往常的每一次沒有任何不同。
可是為什麼心臟會這麼疼啊。
這場凌遲不知持續了多久,楊阮已經哭啞了嗓子,幾乎快要不能出聲:“我討厭你,我恨你。”
方森起身,用最平靜的語氣講出最后一句話:“隨便,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關系。”
沙發臟得不成樣子,上面有淚痕,血跡,還有其他液體,臟污不堪地交匯在一起,共同涂抹出荒誕不經的今夜。
楊阮的身體無力地從沙發滑到地面上,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小幅度地顫栗。
方森走出春光美發店,就像他殺掉親生父親那晚一樣,冒出一個相同的想法,這次離開這里,就不會再回來了。
他在外面沿著河道走了一夜,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到哪里去。
沒有任何人同他講過,原來從某一刻開始,他的人生會被寫滿另一人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雖然寫得心虛,但期待大家的留言
(想罵人也行)
第28章 :我來做你的燈
在之前,李庭問過陸聲,拍這樣的戲會不會害怕,陸聲當時坦然地告訴他,會。
但事實上,情況比他的預期更糟——自打提前遇見過裴知堯之后,他有時會心神不寧。
偶爾想起與裴知堯在晚宴上的對視,更是會生理性反胃。
除了這件事,陸聲還想起過,李庭那天在車上對他說,讓他去簽樂頌,用的是祈使句。
語氣那麼直截了當,看向他的目光也絲毫不掩藏期盼,陸聲極少見到李庭有這麼執著的時刻。在他的印象中,無論李庭面對什麼,都是副無所謂的做派,如果套用后來很流行的一個詞,叫松弛感。他知道李庭有背景有底氣,能讓他輕而易舉地進入娛樂圈,也能讓他毫發無傷地在這個染缸中立足。
可是他不行。
在很長一段望不到頭的日子里,他根本沒有什麼身與名,讓他去敗與裂。
李庭的反常舉動令陸聲感到驚訝,有那麼一瞬間,陸聲望著李庭的眼睛,心底響起一個聲音——直接答應他吧,很簡單的,只需要點點頭就好了啊。
這個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有股蠱惑人心的魔力,陸聲微微啟唇,幾乎要將答案脫口而出。
這無疑是一條皆大歡喜的捷徑,能讓自己輕松一點當然沒什麼不好,任誰都看得出來,樂頌是個相當好的公司,頂級的資源和藝人,而且里面還有李庭。他想,真是再好不過了。
但陸聲沉默許久,壓制住所有念頭,沒給出任何答復。
他眼睫低垂,余光瞥見李庭亮起來的眼睛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全然不復方才的流光溢彩。
李庭緊緊地盯著陸聲,無意中捏緊手里的礦泉水瓶,瓶身已經被捏變了形,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而后他又緩緩松開手指,聲音也冷了一點:“你必須來。”
那天,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回到蘭城繼續拍攝之后,李庭也沒再提起過。
李庭不再說了,陸聲反倒不時想起這件不了了之的事。
他想到那天的李庭,就會想到樂頌、簽公司、他之前的經紀公司博譽,繼而又想到裴知堯。
比如現在,他衣衫不整地被李庭壓在沙發上,呼吸急促,冷汗沾濕了李庭的手,數個黑黢黢的鏡頭對著他們,像是要為這一場暴行作證。
面對這一切,他依舊神思渙散地想起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房間漆黑一片,隱約可以看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唯獨聲音被收錄得異常清晰。
當人看不見的時候,身體感官變得更加靈敏,他出于本能,掙扎、反抗,發出嗚咽和呻。吟,又不受控制地掉下眼淚。
其實和劇本中的楊阮一樣,陸聲同樣患有夜盲癥。編劇寫下這些或許只是無心之舉,卻不知道在戲外也達成了巧合。上輩子知道這事的人很少,嚴格算起來只有他母親、經紀人,和裴知堯。盡管在陸聲心里,裴知堯并不屬于“人”的范疇。
一直以來,他對黑暗環境有股天然的恐懼,在任由自己變得狼狽的過程中,陸聲緊緊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只覺得他跟著楊阮死過了一回。
今天拍到這里就算是收工了。一場戲拍得人精疲力竭,陸聲的整個口腔也變得鮮血淋漓,一股濃郁的鐵銹味彌漫開來,令人反胃。他虛弱地倒在沙發上,維持著蜷縮身體的姿勢,聽見莊平喊出那聲讓人解脫的Cut。
在燈光重新亮起之前,李庭給陸聲披上了一件外套。
情緒經歷太大消耗,陸聲一時間沒能起身,驟然亮起的光太晃人,他一開始把眼睛瞇成一條縫,最后索性閉上眼。
恍惚間,他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臉,動作很輕:“哥哥,你哭了。”
陸聲一怔,原來他還在流眼淚。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沒立刻睜眼,“是啊……我猜猜看,你是不是也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