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森邁開步子向前走,孫彬跟著方森一起走出日欣餐館,方森見這人陰魂不散,又乜斜他一眼,語氣冷硬:“我沒空。”
“也不是多大的事,”孫彬不急不緩,表面上平靜敘述,實際卻意有所指,“楊阮以前有個姘頭,你跟他長得挺像的。”
方森的腳步一頓,冷笑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賞個臉唄,跟我走一趟,我帶你看看那小子長什麼樣。”孫彬別有用心地勾起唇角,語氣曖昧模糊,“楊阮看起來挺喜歡你的嘛,就是不知道他喜歡的到底是誰嘍。”
方森不上套:“關我屁事。”
孫彬不氣反笑:“也是,楊阮被其他人干的時候你也沒見過。”
“……”方森神色一凜,終于咬咬牙,罵了句操,“少他媽廢話,楊阮的事跟我沒半毛錢關系。”
孫彬又從煙盒中抖出一根煙,熟練地掏出火機點火,這根煙卻被遞到方森手里:“反正不關你的事,就前邊那個中學,挺近的,去看看又不吃虧。”
蘭城清晨的空氣微涼,蕭索的秋風穿街走巷,可惜沒能冷卻方森心里的懆急煩亂。
眼前這個礙人的刀疤臉不提楊阮好像就他媽不會說話一樣,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手段確實低劣又見效——至少他在逐漸恢復理智時,發現自己已經跟在刀疤臉的身后走出了一段路,手里還拎著裝了雞蛋灌餅和筍肉包的塑料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再次占據腦海,他憑什麼被這人三言兩語就煽動著跟人走?腳步漸漸慢下來,又產生一瞬間的猶豫,明明他大可以轉頭離開,回春光美發店去,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楊阮的姘頭”五個字卻更加揮之不去,牢牢地霸占住其他想法的生存空間。
他對楊阮的過去一無所知,此時此刻竟產生了不合時宜的窺探欲。
一座巴掌大的城市,想去哪兒都不遠,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后,來到一所中學的正門口。
方森抬眼一看,蘭城五十八中。
學校大門旁邊有個極為醒目的宣傳欄,這是五十八中的光榮榜,上面張貼了所有優秀畢業生的照片,一張張年輕的臉龐意氣風發。孫彬在光榮榜前站定,目光掃過一整面墻,抬手指向其中一張照片,“喏,自己看吧。”
作者有話說:
方森:我只是閑著沒事干才跟過去,不是因為別的
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一切盡在下一章——
第20章 :是哥哥咬的
楊阮是一個忘性很大的人。
與其說他記性不好,不如說他對外界的感知向來滯后遲鈍——從小到大,許多經歷過的事情既不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也無法在心里留下任何痕跡,自然就記不住。
然而有一段日子楊阮是有印象的。
就是他來到春光美發店之前、還在上學的那幾年。
許多人覺得自己的學生時代無聊,翻來覆去就那幾件事,老師上課千篇一律念經,作業永遠做不完,考試更令人身心俱疲……事實上,楊阮已經沒有這些事情的記憶了,他也從不認為自己上學的日子“無聊”。
那段日子一點也不平淡乏味,他永遠在提心吊膽。
忘記了到底從哪天開始,班上出現了第一個人叫他“傻子”。沒有人會記得最開始說出這話的是誰,但這稱號卻口口相傳地在校園里散播開,席卷速度甚至堪比一場瘟疫的蔓延。
漸漸地,有人想出了侮辱性更強的外號,用一種怪聲怪氣的語調去嘲謔,新名字取締了原先的“傻子”,更取締了楊阮的本名,成為楊阮在學校里的代號。
再后來,他的作業本換了一個又一個。每個本子要麼被人撕碎,要麼被丟在水池里,那些人好像樂此不疲,這樣的事情儼然是學生時代的絕佳佐料。
楊阮幾乎每過兩三天就要去商店買個新本子,再后來,楊阮索性不寫作業了。
——寫了也是白寫。
不完成作業自然交不上去任何東西,老師便將楊阮叫去辦公室,質問道:“楊阮,我知道班級里會有同學跟你開一些玩笑,小孩子嘛,都是鬧著玩玩的,別往心里去就好,但你怎麼能這麼自甘墮落不求上進呢?”
楊阮說:“作業本,被撕了。”
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而后看向楊阮,鏡片反射出兩道冰冷寒光,楊阮看不清對方的視線與表情,但他聽見老師說:“不寫作業只是學習態度問題,但你扯出這種拙劣的謊言,就是品行問題了。且不說到底有誰會這麼做,我們退一步來講,假如這件事是真的,撕掉你的作業對別人又有什麼好處?而且怎麼偏偏就挑你的作業下手?嗯?就你的本子鑲金邊了?人人都爭著搶著要?楊阮,聽老師一句勸,你現在承認錯誤還來得及。”
楊阮什麼也沒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著離開了辦公室。
其實這些事情楊阮都可以忍受。當提心吊膽成為一種常態的時候,人也會麻木的。楊阮甚至不知道該去怨恨誰怪罪誰,他只是不懂,他不明白這一切是不是他本應該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