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對啊,可是……”
可是什麼?陸聲卡殼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總不能說:“可是你明明22歲才學會怎麼把菜切成規整的形狀啊。”
要是真這麼說了,李庭恐怕會以為他腦子不清醒在說胡話。
“沒什麼,只是我瞎猜的,以為你根本不會下廚……”陸聲囫圇把話圓了回去,視線又落在李庭雙唇間那一根煙頭上,提醒他,“還有,試鏡那天就看你吸煙很熟練,拍戲需要也就算了,你才17,可千萬別多抽。”
“嗯,不拍戲的時候都不抽了。”那一點星火晃得李庭濃黑的眼珠也微微發亮,李庭干脆利落地掐滅了煙,將煙蒂丟進垃圾桶,又回到陸聲身邊。
李庭一只手撐住料理臺,貼近陸聲時竟讓他感到一股壓迫感,若有若無的煙草味縈繞在鼻尖,陸聲聽見李庭再次忽然開口,語氣輕飄飄的,“陸聲,其實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第07章 :傷口正在愈合期
又過去小半個月,劇組大部隊抵達蘭城。
莊平如期驗收成果,一個人上樓,來到陸聲和李庭的房間。他沒提前通知二人,準備搞個突襲,于是就這麼直接敲響了房門。
兩人當時正在屋內讀劇本,聽到敲門聲的一剎那,互相對視一眼,心有所感似的,不約而同地猜到了來者是誰。
然后在下一秒,兩人把床頭柜上還沒吃完的那袋零食塞到被子里蓋住,發出一陣叮鈴咣鐺的響聲,這才乖乖打開門。
“莊導好。”開門的是陸聲。
莊平笑了笑:“嗯,我來看看你們。”
多余的話不用說,莊平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知道這狀態可以開始拍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庭似乎沒有比剛到蘭城時更瘦削,跟著陸聲住了一個月,面部線條反倒還柔和了一點點。
視線轉移到被子包裹著的可疑凸起上,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莊平心中冷哼一聲,無情地將被子掀開。
好家伙,全是高熱量零食。
陸聲:“我們也……沒吃太多。”
李庭:“嗯,沒吃太多。”
莊平氣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忍不住拿手揉了揉:“三天后開機,每人再各瘦兩斤。”
那袋零食到底還是被莊平沒收了。莊平拎著塑料袋,在房間里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坐,看著他們問:“相處得怎麼樣啊?”
還沒等兩人出聲,莊平又自問自答:“看起來挺好的。”
話被人搶了,陸聲和李庭只好點點頭。
“相處得好當然好,但是也不能太好,我還想看到更多的情緒。”莊平問李庭:“尤其是你,懂麼?”
其實李庭似懂非懂。更多的情緒……是指方森對楊阮麼?還是他和陸聲?但李庭沒有一時間琢磨出太多,還是說了句懂了。
“不,你不懂。”莊平十分肯定,不過他也不急于在今天繼續深究下去。畢竟拍電影是個漫長過程,等正式開拍了,或許李庭才會真正明白。
《春光,春光》是一部膠片電影。陸聲在聽說這一消息時,難免感到有些新奇——如今電影制作領域的行業標準早已變成數字攝影機,事實上,他已經多年沒看到國內哪個導演在堅持用膠片拍攝電影了。這其實也是莊平第一次嘗試膠片拍攝,既然純文藝路線的片子于他而言也是第一次,索性就將兩個初嘗試結合在一起,看看能做出什麼名堂。
膠片會帶來其特有的畫面顆粒感,雖然本質上是種技術限制,但莊平認為放在《春光,春光》中卻剛剛好,可以變成它視覺審美特色的一部分。
開機當天是個陰天,天空低沉沉的壓下來,有風,卻吹不散層層疊疊的云,和第一場戲想要營造的氛圍竟不謀而合。劇組上上下下對此十分滿意,準備工作都利索了幾分。
第一天沒陸聲的戲份,陸聲就在旁邊看著化妝師給李庭上妝。盡管影片需要純素顏的效果,但不可能真的一點妝都不上,化妝師給李庭淺淺打了一層底,把眉毛畫得更加有毛流感,該遮的瑕則是一點兒沒遮——本來也沒什麼可遮的,反而還多用眼線筆暈染出了兩道黑眼圈。
隨著莊平喊出“Action”,清脆打板聲響起,第一場戲正式開始。
導演認為這場戲的情緒沒什麼難度,便沒有跟李庭講任何東西。
大巴車的車窗臟兮兮油乎乎的,不知多久沒擦洗過,又或者上面的污垢已經根本洗不清。透過這層說不上來什麼顏色的玻璃,方森只能勉強將外面看個大概。
其實也沒什麼看頭,外面像是刮過了一場沙塵暴,風沙仍未止息,肆虐地拍打在車身上,方森能聽到呼嘯而過的尖銳風聲。
視線重新落回車廂內,乘客很少,幾乎所有人都昏昏沉沉地睡著。這種乏味的旅程,除了補覺也沒什麼其他可做的事。
方森也想同他們一樣,徹徹底底昏睡過去。
可是不行。
他必須強打起精神來。
因為他在逃命。
算是吧……逃命,方森在心里忖度這兩個字,聽起來足夠狼狽足夠慌亂,很符合他的現狀。
除了神經緊繃著以外,方森此刻頭痛得要命,是類似于一把尖刀插進腦髓,刀柄還被人轉動攪和的痛法,根本無法正常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