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張定格的瞬間似乎被陽光穿透而過了,在時間的某一切片里停留下來。
“之前手機屏壞了,被我擱在抽屜里,后來翻才翻出來,正好看見,就洗了張照片給你,不然留不住了。”羅杰盯著李景恪的臉色說道,仿佛是試探。
他們猜了也有兩年,都想試探李景恪對池燦到底什麼意思,有沒有企圖。
“不過你對池燦的耐心,還真讓我驚訝,”羅杰笑說,“因為聽話?我看他挺怕你的。”
李景恪收了照片,說道:“畢竟是能換錢回來的弟弟,池正茂就這一個兒子,哪能隨便霍霍了。”
“想來也是,”羅杰只好順著說了,“池燦看著也不是咱們這的人,萬一哪天他親爹從北京回來把他接走,估計還能發一筆。”
李景恪微笑著盯他一眼,沒接話。
從燒烤店離開時接近傍晚,李景恪徑直去了初級中學給許如桔送書,然后把摩托車鎖在古城能通車的巷子里。
下課鈴聲響徹校園,混著外面街上游人摩肩接踵的聲音格外熱鬧,學生們從校門一撥撥涌出來。
池燦這天背著書包有些疲倦,因為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聽了一整天課,感覺用腦過度,中午又吃了顆消炎藥,暈乎乎的。
但楊鈞出師不利,這天被老師扣下到辦公室挨批評去了,池燦跟段雨儀一起走出了校門。
他跨腿過了臺階,耷拉著眼睛,左手纏著的紗布露出來,整個人像被抽掉了所有元氣。
段雨儀看他沒精神,問他一個人回去有沒有事。池燦搖搖頭,說沒事,才轉身眼睛一掃,就瞬間睜了睜眼。
周圍人來人往,李景恪站在校門口外的路燈柱子下,哪怕一身黑色也顯得格外打眼。
段雨儀作為池燦的好朋友,對池燦的這個哥哥印象一直不好,總覺得見了有些可怕,捉摸不透冷冰冰的,只會說祈使命令的話。池燦卻驟然精神抖擻起來,咧嘴一笑,被驚喜沖傻了似的,停在原地忘了動。
李景恪漆黑的眼睛直直朝他們看過來,對池燦發話道:“過來。”
段雨儀皺起了眉頭。
“拜拜,我哥來接我了。”池燦反應過來,連忙跟段雨儀說了再見。
他朝李景恪小步飛奔了過去,頭發旋中間的發絲都晃動起來。池燦站到李景恪面前還矮了半個頭,他跟李景恪說了些什麼,把纏著紗布的左手伸出來讓人看。李景恪低頭看了看池燦的手,搭著他的肩膀換到右邊。
段雨儀眼里李景恪全程都面無表情,然后牽著池燦的手往街那頭走去,像每一個接小孩放學的家長那樣。然而池燦仰頭沖李景恪看去,眼睛彎成弧,竟然顯得那麼親密。
第48章 一種候鳥
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池燦捏了捏自己的掌心,之前握著李景恪的手出了點汗,這會兒才被他擦干。
回來吃過飯,池燦寫作業前去拿了外擦的碘伏來,一點點把蓋擰開,又去解左手上的紗布。
紗布里層貼著傷口,被浸濕過的地方染出褐色,池燦感覺粘住了,越揭越痛,皺著臉抽了聲氣,手一彈,差點把桌上的杯子打翻。
李景恪轉頭透過窗戶玻璃看了他一眼,沒多久便關了水池的龍頭,從外面進來抽紙擦干手,一下拎走了池燦手邊的那小瓶碘伏,然后坐在池燦對面。
“太痛了,”池燦看著李景恪,動了動嘴巴說,“哥,你當初怎麼一個人上藥的……”
“把手伸過來。”李景恪還是這麼句話。
他嫌池燦動作太慢,傾身過去抓住池燦的手腕就拉到了眼前,停都沒停,手法利落地扯著紗布往外揭。池燦瞪圓了眼睛,痛呼的聲音擠在嗓子眼邊,剛喊出來——就已經沒事了——沾著傷口的那點地方只短促劇痛了一下,皮肉勉強貼合起來的傷口完好暴露出來,沒有化膿感染。
“喊什麼喊,”李景恪朝他臉上一撫,“都已經干了,痛個屁。”
池燦抬右手摸摸臉,盯著不太好看的傷口說:“剛剛是真的。”
李景恪捏著他的手掌,垂下眼看了看,用沾了碘伏的棉簽輕輕按上去,慢條斯理給池燦上藥,“開的藥吃了嗎?”
“吃了。”
池燦有點心驚肉跳,總感覺李景恪下手粗魯沒個輕重,不過他整條胳膊挨在桌子上都有點麻,對這樣的場景也并不陌生,心猿意馬地想起了李景恪以前給他畫手表的時候。
但李景恪動作一直很輕,棉簽觸碰到指尖時有點發癢。
“哥,你今天早上在電話里好像說又要去外地出差?”池燦像是不經意間想到的,湊在桌邊問出了口。
“不去了,”李景恪說,“高不高興?”
池燦一笑,說:“真的?”
“所以我在家和不在家有什麼區別嗎,”李景恪神情無異地問池燦,“洗內褲一直洗得那麼勤?”
池燦垂著頭伏桌上一動不動,安靜好半天,說:“以前媽媽說過要愛干凈,勤換洗。”
“這樣啊。”李景恪把用完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忍不住笑道。
池燦“嗯”了一聲,仍然抬不起頭。
他不清楚怎麼突然就東窗事發了,但顯然,這個家里的任何一點變動都逃不過李景恪的眼睛,李景恪仿佛什麼都知道,只看他想不想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