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李景恪放在了床上。
池燦大概真的累了,沾床后有些不高興,更懶得動,抓著被子翻過身又閉上了眼,倒是知道直挺挺把左手搭在身前,怕痛。
李景恪站在床尾好笑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放下水瓶和提回來的一小袋藥,然后拎著池燦昨天換下來的臟衣服去了廁所。
其實池燦也沒真睡死過去,他瞇了一陣,聽見廁所的水聲和李景恪偶爾走動的聲音,半晌過后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
李景恪正在外面曬衣服。
他四顧張望一圈,帶著做家務怕被覺得是獻殷勤的偷摸勁兒,踩著襪子就跑去把椅子上剛剛收進來的那堆衣服搬運到小床上,神色頗為認真地一件件疊好,再分區放進衣柜里,途中不忘扭頭去看李景恪的動向。
做完這一切,池燦滿意地吁口氣,休息似的盯著床鋪看了半天,突然皺了皺眉。
他發現自己昨天放在床上的小熊不見了蹤影,大概是昨晚不小心掉到床底下去了。
池燦連忙跑到那頭掀了掀被子,又伏在床邊往里面探頭去看,拖著一只受傷的手左掏兩下、右掏兩下,在視線盲區里似乎碰到了好幾個東西。池燦額頭上都快出汗了,終于把他的小熊玩偶摸了出來,再往旁邊一掃,他抓住個硬邦邦又冷冰冰的東西,心下狐疑,拿出來一看,頓時呆住了,又驚又喜。
他失蹤了快一年的豬鼻子存錢罐原來并沒有丟,也不是讓李景恪拿去了,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暗無天日的床下,上面已經積了層沾手的厚灰。
池燦盯著存錢罐略小上一點的右耳朵,爬起身來連手都忘了擦。
當初李景恪為了讓他找出存錢罐,無情地把他從床上叫起來,池燦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一時間卻不敢相信。
李景恪早知道池燦醒了、在里面搗鼓些什麼,后面又安靜下來,他晾完衣服一進來,就看見池燦背身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頭發亂糟糟蓬著。
“又怎麼了,”李景恪見他外套也大敞著,說道,“剛打完針,要是再感冒了,你就等著被收拾。”
他喝完水走過去,當看見池燦手里的存錢罐時也愣了一瞬,但很快扯了被子過來扔池燦身上。
“我在床底下找到的,”池燦抬起眼跟李景恪對視,一點也不怕被李景恪收拾了,手指很小心地握著存錢罐動了動,“哥,它裂了的耳朵也長回去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李景恪默了默,從另一邊坐上了床,說:“找到了就睡覺,把你的寶貝收好。”
“還沒有很晚啊……”池燦被李景恪看了一眼,噤聲停住了。
池燦把存錢罐擦了擦,珍惜地放回了衣柜的抽屜里,然后迅速脫掉衣服褲子、剩了薄薄的貼身睡衣,一下上床鉆進被子,自然而然湊在李景恪身邊,不放棄地問:“哥,是不是你幫我修好的?”他聲音很小,呼出熱熱的鼻息,“什麼時候的事?”
他想不通李景恪不承認的原因在哪里,于是自己像頭一回仗勢占據了上風,也步步緊逼起來。
“池燦,你應該問你自己,”李景恪背對著他把燈關了,不緊不慢地說著,反過來問倒了池燦,“整天丟三落四,是什麼時候把東西弄丟的?”
“我不記得了,哪天?”池燦心虛地問。
李景恪勾起嘴角笑了笑,聲音從黑暗里傳來,“你不記得的東西可真多,就記得怎麼打手槍?”
池燦心頭重重一跳,嘴巴閉上,不問了。
大概就是李景恪把存錢罐放回池燦小床上的那天,池燦那時候整天見不到李景恪,回來把書包直接往床上甩,一下甩出去掉了一地東西,不小心把存錢罐也掃下去了。
但李景恪沒告訴,池燦是怎麼也記不起哪天的。
他疑惑不解,盯著李景恪的后背冥思苦想著,心里越發有種松土萌動的癢意,翻身也沒注意,又一不小心撞到了包扎過的左手手指,疼得嘶嘶了兩聲。
李景恪頓時轉身過去,按住了池燦的胳膊,問道:“還睡不睡?”
池燦的眼睛在夜色里也炯炯發亮,他撇撇嘴,心想哪天其實并不重要了,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偷偷摸著李景恪的衣角就像摸到了那修好的豬耳朵。池燦小幅度地朝李景恪那邊挪了挪,嘴唇幾乎快碰到下巴。
他說:“有點冷,睡覺了,哥哥。”
李景恪一直等他閉上了眼、呼吸逐漸變得均勻,才轉頭去調手機鬧鐘,明天池燦還要上學。
回來的時候李景恪摸到他手心還有點涼,于是拉了他靠過來,重新摟緊被子,好在池燦睡得很沉,似乎做了個不一般的狡黠的美夢。
第二天早上起來,池燦發懵刷牙洗臉之后還沒忘記剛做過的美夢,感覺渾身濕乎乎的,但李景恪好像還沒消氣,比平常提前了十幾分鐘叫他起了個大早。
他趁著李景恪不注意,臨時跑去拿了條褲子來換,躲躲藏藏。
外面天都還只蒙蒙亮,池燦黃棉襖外裹著冬季校服,窩在靠墻的座位里低頭吃湯圓,滿臉霧氣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