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燦走到旁邊屋檐下抓了把玉米粒,手心刺刺的,他邊灑玉米粒,邊咳了一聲,打破寧靜說:“我也有個問題。”
“你說!”楊鈞禮尚往來,來了勁地問。
“就是,”池燦說,“我有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
池燦哪里還有楊鈞以外的、不認識的朋友?
“你不知道,不是學校里的,”池燦撒完了手里的玉米粒,背對著柵欄調整了個姿勢,繼續說,“我也覺得有點疑惑。”
楊鈞“哦”了一聲,“怎麼了?”
“我這個朋友,是個男的,”池燦眼睛都忘了眨,很慢地敘述道,“他好像喜歡男人,但也不是誰都喜歡,而是只喜歡一個人,你覺得奇怪嗎?”
楊鈞呆了呆,一對眼珠也瞅著池燦,好一會兒點點頭,說:“你說同性戀啊?我不知道,挺奇怪的,反正學校里有人說過,嘖,他們嘴里對這種東西可沒什麼好話。”
他反應過來,想到那是池燦的朋友,拍了拍池燦肩膀,“不過也沒什麼,管別人怎麼說,他喜歡男人就喜歡唄,又不會妨礙到別人。”
身后大鵝仍然在嘎嘎嘎,池燦把手垂放在柵欄后,本來緊張地捏成團,然后慢慢放松開來。
都說到這了,楊鈞好奇地問:“話說,你朋友有沒有告訴過你,男的跟男的,怎麼做?”
“怎麼?”
楊鈞瞧他的模樣,想到什麼,突然玩笑道:“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你吧?”
池燦心中緊縮咯噔,蹙著眉往后一退,楊鈞笑嘻嘻往他肩膀上一拍——
然而他們誰都沒注意,柵欄里一群白胖胖的大鵝沒搶到玉米粒,在柵欄邊嘎了半天,怒從心起,歪頭看見池燦垂在半空的手,張嘴就啄了上去。
“啊啊啊!!!”
池燦突然大喊,楊鈞嚇得彈開,差點飆出臟話。看見池燦抽手出來、手指上破了個口子還冒出血來,他連忙抄起木棍往里打去,一片翅膀撲騰。
在楊鈞家拿棉布按著止住了血,池燦看著傷口有點深,也疼得厲害,但感覺不算太嚴重,裹了個創口貼就回家了。
他一路上心情復雜,早知道就不該說什麼朋友不朋友,同性戀在學校那些人嘴里當然也不是好詞,結果現在驚心動魄不說,還直接掛了彩。
李景恪看見他手受傷了,一定會冷臉把他罵一頓。
至于男的跟男的怎麼……池燦不知道,但李景恪一定是知道的。他哥哥過往二十多年辛苦痛苦的人生,只由得他零零碎碎拼湊也拼湊不清,而李景恪一眼就能看透池燦單純的里外。
在他這個弟弟到來以前,李景恪人生里多的是其他人。
池燦忽然更不是滋味起來,眉頭蹙得更緊,拖沓的腳步也在回家路上變得飛快。
第44章 現在不是有你了嗎?
李景恪下午等在上和村外的岔路口,許如桔從家里應付了阿奶,出來走了一大截路,氣喘吁吁才見到他。
上次去池家接走池燦的時候,李景恪就到過這里。
白天路兩邊的水渠里依然那麼清澈,流水叮咚,合上村口小賣部里咋咋呼呼的孩童的玩鬧聲,相隔遙遠,倒讓人心生恍惚。
而李景恪發動摩托車的轟鳴足以把其他都蓋過去。
他很快就走了,替許如桔給她幾個不同村的學生送了點東西,最后看時間還早,途中經過下關,他就多去了趟下關的玉石工作室,順便把轉向燈出了點小毛病的摩托車送去檢修。
周末休息,沈禮釗和唐殊自然不在,平常每天趴在大廳里守門的伯恩山大犬“小酥肉”也被牽回去了。雕刻間里的師傅倒是正常輪班。
李景恪拿出了這回在瑞麗公盤投標成功的、唐殊口中的“寶貝”——一塊木那老場口的料子,外皮脫沙,回來就切了,堵得很成功。
晶瑩剔透的冰種天空藍帶春飄花,像凝萃過后的風城最流光溢彩的天空之色,經過上億年的地質運動,最終流動封存在這一塊外表灰黑的頑石里。
通常這樣一塊種色不錯、棉少裂少的翡翠石,卡出幾條手鐲位能賣到上百萬,剩下的邊角料切割分件,同樣價值不菲。
李景恪見過很多,雖然從前丁雷的銀橋玉業主做低端市場,但既是在這行混的,就沒有幾個是心慈手軟過家家的門外漢,否則只會被坑得傾家蕩產,讓人賣了還在幫忙數錢。
原石從礦區開采出來起,由緬甸進口或走私到境內,經過層層篩選和轉手等待身價瘋長,因著外面裹了層受巖漿擠壓、被經年沖刷風化后產生的外殼,最能迷惑眼睛與人心。
看一塊石頭好不好,就像看一個人,而寶貝是不常有的。
丁雷那晚坐在李景恪對面,重新講述了一遍李景恪的父母身世、被收養棄養的過程和性向給人造成的傷害時,也如此比喻。絕大多數石料敗絮其中,哪怕有的被無數人看好過,一旦切開,原形畢露,就是場毋庸置疑的災難。
高杠桿帶來高風險,賭石就是賭博,李景恪在會所的時候就是知曉一切的人,還是替丁雷維護規則秩序的人,憑借自生自滅中獲得的手腕能力和冷酷無情充滿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