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嘖,威脅我?你哥到底教沒教你點好的,”羅杰敲著煙灰,“想必該知道的也知道咯,剛剛坐你哥旁邊的人看沒看見?那是你……怎麼說,現在還算你哥前任,但看那曖昧勁兒,估計很快就復合了。”
“他們都是男的。”
“那又怎麼了?”
羅杰輕佻地說:“原來還不知道啊,所以池燦小弟弟,那你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呢?”
池燦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問道:“我哥喜歡他什麼?”
“那得去問你哥,”羅杰逗他似的,“到時候李景恪有了別人不要你了,你怎麼辦?”
紫羅蘭藤下光影濃重,蚊蟲飛舞,池燦呆了一會兒往小腿上啪地拍了一下,抓著棒球帽捏得扁扁的,然后失魂落魄般往路邊走了過去,面朝黑漆漆的果樹林子,和那頭籠子里鎖著的大狼狗遙遙相望。
池燦在路邊呆滯地喂了不知多久的蚊子,再走進麻將室時已經沒人再攔他。
包間里麻將機正在運作,噼里啪啦一通響,空氣里煙霧繚繞令池燦更覺得胸口悶得慌,他一直走到李景恪座位旁李景恪才偏頭看他。
“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池燦臉上都被蚊子咬了個包,說起來話來仿佛在此地倍受摧殘,聲音很低。
“你還回去嗎?”他問道。
李景恪拍了下他后背,扔掉手里的煙頭,一旁坐著的程言寧倒是先笑了笑說:“是挺無聊的,晚上這外面也沒得玩,我開車先送他回去吧。”
池燦只是看著李景恪,煎熬異常。
“輸完這場你哥哥變成窮光蛋,再也養不起你了,”牌桌上有人跟著玩笑道,“要不跟我走吧!”
李景恪只是捏著顆麻將子轉了轉,沒說話,池燦再也忍不了了,回敬問那人道:“你很有錢麼?有多少?”
屋子里大家都笑起來,那人一時間被哽住了:“恪哥,他平常也這麼盤問你啊。”
李景恪拿牌扔出去,笑著說:“問你兩句探探家底就受不了,讓別人怎麼跟你走。”
池燦吸入著屋子里渾濁的空氣,喉嚨發緊,慶幸借此逃過了程言寧要先把他送走的提議,他要是走了,李景恪就會留在這里和別人一起過夜、然后一起睡覺,他們會舊情復燃嗎?兩個男人要怎麼牽手擁抱接吻?
只是試圖想象一下,池燦就發現這困難重重,和別人做那些事情的李景恪根本不能存在哪怕一秒,他會覺得自己的哥哥突然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令他感到抗拒的陌生人。
他頭昏腦脹地看李景恪打完了這局牌,沒看出這算什麼娛樂項目,李景恪的表情都沒有帶他騎車的時候舒展。
不過最后其他三個人都掏錢遞給了李景恪,麻將機再一次循環轉動起來,緊接著又要進去無聊的下一局。
然而這時李景恪卻突然站起了身,池燦還沒反應過來,李景恪按著他的肩膀往后拉了兩步,邊點了點收回來的鈔票邊說:“走了。”
“操!太黑心了吧恪哥,贏完錢就真的走了,也不給個機會翻盤!”
剛剛還吹噓牌技的人哀嚎起來。
李景恪本就只答應了打一會兒,剛剛那是最后一局。
“都說了不跟你們打,每次說我勝之不武,那能怎麼辦?”李景恪捏了捏池燦的肩膀,說,“愿賭服輸朋友們。
”
他們出了包間,終于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池燦站在院門口回頭看去,程言寧從里面跟出來把李景恪叫住了。他看著李景恪走過去,越走離他越遠,那頭地上投映著兩道逐漸重疊在一起影子。
“真的就走麼?”程言寧說,“好不容易才開心聚一次,要是擔心你弟弟,我說了我可以先送他回去。”
李景恪看著他停頓兩秒,慢條斯理地說:“沒什麼心情聚,下次吧。”
比起兩年前,程言寧帶著后悔的心情自認自己改變了很多,對李景恪“下次吧”的推辭選擇視若無睹,而是問道:“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了,我今天去家具廠,他們說你不在那干了?”
他絮絮叨叨起來:“不過不在了也好,早就想讓你辭了這破工作,去我那里——”
李景恪打斷了他,提醒道:“你知道這不可能,還有,我們早就分手了。”
“可你在我之后再也沒跟別人在一起過。”程言寧壓低了聲音喊道。
李景恪神情平淡,朝遠處等著的池燦望過去,又看回來說:“誰說跟別人就非得在一起?”
“非要這麼無情嗎李景恪,”程言寧見他要走,抬手便握住李景恪的手臂急切說道,“我問過羅杰了,你別騙我,自從我回來你不也沒有。”
地上的影子終究充滿著欺騙,夜色里李景恪的身影只和山脈輪廓融為一體,池燦的目光無法挪開,他看見他們分別的時候程言寧抬起頭想去親李景恪,李景恪偏頭躲開,側臉宛如一尊雕塑。
可這令人絕望地補上了池燦困難重重的想象,沒有躲開的另外一種模樣輕而易舉地重現,曾經頻繁地發生,它們像黑色的潮水反復拍打著池燦。
如果池燦是只還算干凈的玻璃杯,現在那雙在雨中抱過他的粗糙溫熱的手就扼在了杯沿,摩擦出酸澀的感覺,留下了從未有過的手印和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