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癖》第73章

任喻(累):我再也不想聽方應理的睡前故事。

故事是博爾赫斯《小徑分叉的花園》

第47章 把柄

第二天臨近中午,那個少年才再次過來送飯,他看起來本就安安靜靜、溫溫柔柔的,不是那種話多的人,但今天愈發沉默,眼底倦色很重,顯然昨夜發生的一切,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直到收拾食盒的時候,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對任喻說出今日的第一句話:“你是記者?”

繼而又轉向方應理:“你是律師?”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站起來,像是自言自語:“那我知道你們來這里干什麼了。”

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方應理突然喊住他:“你是阿灼,對嗎?”

那個阿閔口中的阿灼,給他過十九歲生日的阿灼,從昨夜的維護看,他們很要好。

少年想否認,但訝異的表情率先出賣了他,他最后抿緊嘴唇,什麼也沒有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盧銀再次派人把他們帶到了廣場上。

“又見面了。”他指尖夾著雪茄,熱情地同他們打招呼,神情頗為愉悅,盧銀明顯對這種一期一會的活動興致盎然。

在某個瞬間任喻甚至會覺得,他們就像兩條狗,盧銀賣力地馴服他們,并且將這個過程視為一種娛樂。他懷疑盧銀是不是陽//wei,才會熱衷于在這種行為里獲得高潮。

這次是兩個彈槽裝上子彈,不必多介紹規則,轉輪隨機旋轉后,手槍再次遞到方應理手中。

而臺下的阿閔赤膊被綁縛著,兩只手臂反剪在背后,從正面看腹部單薄的皮肉*本無法平整覆蓋住突出的肋骨,腰部的淤青比前幾日看起來顏色要深,在愈合的邊界,卻又在肋骨處出現了新鮮的淤青。

顯然經過昨夜,他這次知道抗拒,但沒有用,被打了一頓,強制著綁了過來充當活靶。

他呼吸很重,胸前的草編螞蚱隨之起伏,雙目露出小獸般的目光,用兇惡來掩飾恐懼的底色。

而阿灼沒有來。

方應理今天花了更長的時間開這一槍,直到盧銀喊到了3,方應理才扣下扳機,依舊是空槍。

所有人的呼吸都驟然一松。

盧銀的眼神變得玩味:“兩天,兩槍,都是空的,是阿閔命大,還是你方律師手氣太好?”

他從方應理手中將槍接過來,翻來覆去地觀察,又再次打開彈槽仔細查看:“我都要懷疑這槍是不是壞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調轉槍頭,對準阿閔扣動了扳機。

這一槍沒辦法預判,太過猝不及防,沒有人來得及反應——阿閔來不及躲開,方應理來不及阻止。一切發生在毫秒之間,而不幸的是這一槍不是空槍,子彈射出的爆破音撞擊耳膜,任喻發現自己產生短暫的耳鳴。

在這殘酷而又尖銳的嘯叫里,他看到阿閔不可置信般地瞪大雙眼,子彈沒進他的身體,鮮紅的血流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他的鎖骨。

“阿閔!”任喻叫出了聲。好像這一刻他只能聽見他自己的聲音,而后是鐘聲,那座遙遠的佛塔里撞鐘的聲音。佛看著這一切,惡在發生,菩提樹在生長。

——佛真的會看見嗎?

——什麼?

——善與惡,眾生苦。

他好像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答案。

阿閔直直地栽倒下去,像一棵被雷電擊垮的小樹。周圍的人依舊整整齊齊坐著,哪怕衣服上濺上受害者的鮮血也沒有人施以援手,他們面目蒼白,甚至有些冷漠,像是早已見怪不怪。

立刻有盧銀的手下走來將阿閔拖了出去,任喻無從判斷他是否還活著,只能看到他的四肢軟塌塌地垂在地面上,一路都是他留下的淋漓血液,像冰冷的暗紅色銹斑。

今夜的血腥氣很好地取悅了盧銀,使他從接連兩日被方應理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憤懣擺脫出來,他過早地散場,將二人關回了倉庫,讓他們飽嘗束手無措的痛苦。

對于英雄主義的人來說,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

那是英雄走下神壇的一刻,他會懷疑自我,懷疑信念。

殺人誅心。

經歷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沉默,任喻在崩潰的邊緣終于開口:“盧銀到底想怎麼樣?”

“他想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方應理平靜地回答,“他借用我們,來完成他對信眾的又一次洗腦,如果連我們都作惡了,那麼他們就會更加崇尚他說的,在滿是野獸的叢林里,行兇就是可以被原諒的……”

“而我們也會因為殺過人,而授之以柄,生為他所操控,死也不過是少了兩個殺人犯,就算查到他,他也能逃避罪責。”任喻代替他完成了他的推論。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們已經有點琢磨出盧銀的性子。他與廖修明雖然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但盧銀并非完全聽命于他,他過于自負,又有太多自己的心眼。他很清楚廖修明扔來的是燙手山芋,一個律師一個記者,跟他這里關的這些就算銷聲匿跡也沒人關心的打工仔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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