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癖》第59章

直到跟蹤的人在盛明重新跟上這兩個人,拍回來的照片喚起他久遠的記憶,他立刻意識到他們是奔著張響和怡風家園的事情來的。

任喻恍然,也難怪自從那天之后,廖修明沒有再找人跟蹤他們,因為他已經確定他們在調查什麼。

廖修明謹慎多疑,以他的手段,被發現是早晚的事,任喻不是沒設想過,此時也懶得辯解,呸得一聲吐出嘴里的不知是血還是沙子,喉嚨里彌散起鐵銹味:“你想怎麼樣?”

“這是我的警告,任喻。”廖修明的語調沉下去,“你們如果再查下去,下次就不是見點血這麼簡單了。”

什麼意思?

他要動誰。

自己出事倒沒什麼,但不能是方應理,更不能是孟姻。

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剛剛在相撞的瞬間方應理朝他的方向打了方向盤,為了保護他選擇自己迎接撞擊。

他也是在這一刻明白,自己再也沒辦法和這一單講和,不能像以前一樣拿了錢走人,說抽身就抽身,因為他押了太多珍貴的、美好的東西在上面,他應該為這些而奮斗。只要廖修明的商業帝國還在,只要他還洋洋得意于玩弄資本和人命于股掌之間,他就沒辦法咽下這口氣。

可廖修明沒有再多做解釋,干凈利落地掛斷電話。在單調連續的忙音中,任喻置若罔聞般地,攥著手機的手指越來越緊,越來越緊,指尖擠壓出血紅色。

“你他媽掛什麼電話,你有種再說一遍!”

“你越威脅我,我越要查!”但電話那頭早就沒了人,他滿腔忿忿發泄不出去,只得狠狠踢了一腳路沿石,“廖修明!草!”

方應理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將手機奪出去,捏過他的下頜,要他看他。

“任喻,看著我。”

頭轉過來,先是憤怒失神的眼,最后視線才跟過來,姍姍來遲地凝在方應理的臉上——這個人額頭上的破口比剛才更猙獰,暗紅的血液不不知何時已經流到鬢邊,將那里的發沾得濡濕黏膩,貼在耳側,小臂上青了一大塊,領帶松垮垮吊著,憑著胸膛激烈起伏沒什麼形狀,原本白色的襯衫被汗浸得濕透了,沾染了大片的黑灰與污泥。

任喻手一抖,鋼管掉在地上啪得一聲。手臂的肌肉卻因剛剛極度的用力還在抑制不住地發顫。

“方應理。”他嗚咽了一聲,眼白布滿爆出來的血絲,整個眼眶紅腫不堪。他想問他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問他的車怎麼辦,是找拖車還是叫保險。他又痛又惱,又憤又恨,他有好多好多問題,堵在嘴里,卻被方應理一句話輕輕巧巧地散去了。

“沒事了。”他說。

他的手掌從任喻的下頜上往后移,牢牢握住他的后頸,將他的頭向前推,抵在自己的額頭上,安撫他:“沒事了,任喻。”

感受到懷抱里的人仍渾身僵硬,像一個蓄勢待發的戰士,方應理垂下眼瞼,看見任喻狠狠抹了一把臉,陰影下的雙眸露出毅然決然的神情。

“方應理。”他說,“我想去趟緬北。”

作者有話說:

因為這章字數蠻多的,原本打算明天休息一下,但看到大家投了好多海星,所以明天還是會更一章,算加更哈,謝謝大家。12.28

第40章 地獄

鄧微之和陳薪趕到醫院的時候,任喻已經做完檢查,方應理還在上藥,脫去上衣的麥色脊背上那道暗紫色的淤痕展露無遺,令人觸目驚心。

陳薪咬著牙忿忿道:“報警!一定要報警!”

“報過了,那幾個混混也找到了,就說看我們不爽鬧著玩,沒供廖修明。只能認定尋釁滋事,在里面關不了幾天。那通電話也用的是臨時卡,追蹤不到。”方應理沒什麼情緒地回答,只在藥水觸碰到傷口時微微皺了一下眉。

任喻胡亂搓揉一把頭發,下了很大決心似地從長椅上抬起頭,眼睛還是紅的:“微姐,我打算去一趟緬北。”

鄧微之和陳薪一時都有些錯愕,齊齊默了默,過了好一會鄧微之才開口:“你知道緬北是什麼地方嗎?”

任喻苦笑了一下,他怎麼會不知道。當年在東南亞討生活的時候他就清楚,那一帶的乞丐十有八九來自緬北,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斷了腿,一路爬著過來討飯,那個地方不禁槍不禁du,人死了往溝里一拖,都不會有人管。

“但我要去。”任喻肯定地說,“不去弄清楚我沒辦法安心。”

“我之前一直認為好奇心是一個分量很輕的詞,對大部分事情我都很有興趣,我探究,如果很難,我可能就會放棄。我以為這就是好奇心。”

“但現在我覺得不是了。”

“我好奇正能不能勝邪,善能不能壓惡,我好奇花了血汗錢的人能不能得償所愿住進高樓,75歲的老人能不能老有所依坐上電梯。”

“我得知道緬北的工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讓廖修明下地獄。”

鄧微之不說話了,身為一個新聞工作者,沒有人會比她對這番話更加感同身受,但同時,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好奇心如同硬幣的兩面,可以贊譽加身,也會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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