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床頭柜上把手機拿起來,坐在床上給對方發消息:“這麼晚?”
本來就是想道個晚安,沒想到對方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了。
方應理把手機支在桌子上,又從桌邊走開,去衣柜邊掛自己的西裝外套,燈開得不多,只有一盞橘黃色的氛圍燈投在他身上,在他面孔的起伏處拉出深邃的陰影。
方應理的聲音有點遙遠:“客戶臨時想提交新證據,處理到現在。”
這幾乎是所有律師最頭疼的情況。除卻要重新理清證據鏈,還需要準備新的上庭材料。
“那不聊了。”任喻看到方應理從衣柜的方向走回來,襯衫衣扣完全解開,袒露著狹長的一道胸肌和腹肌,從矩形的鏡頭框里重新出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色濃郁,任喻沒覺得多色//情,只覺得這一幕曖昧地恰到好處,帶來一種令人安心的尋常感,“你快去洗澡休息。”
方應理很輕地笑了一聲,聲音里的疲乏帶來微妙的磁性:“趕我走啊。”
“那我不掛,等你洗澡完,回來再說。”任喻往下躺,滑進空調毯里。方應理發現手機屏幕里任喻的臉頰被枕頭擠壓出肉鼓鼓的質感,嘴唇也嘟起一點,他自己卻毫不自知,只露出一副乖乖等待的樣子,有點可愛。
“好。”方應理答應下來正要走,又聽到任喻在電話里把他喊住了:“方應理,要不你把竊聽器拆了吧。”
任喻有點不好意思,把半邊眼睛都埋在枕頭里藏著,只留了一點點去偷看手機里的人:“反正用不上了。我這樣就能看到你。”
方應理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從鏡頭能拍到的范圍里走開了。
等洗完澡回來,他擦著頭發到手機前一看,任喻不知何時睡著了,鏡頭歪倒沒對準自己,只能通過傾斜的角度看到他眼簾緊閉,眼睫安靜地下垂,手機的薄光映在他臉上,唇角放松地向下捺著,微微露出一條縫,隨著呼吸翕動,像只沉在水底的金魚。
這種視角也讓方應理很新奇,大多數時候,他見別人的睡顏是在彼此饜足過后,但現在的任喻不是。這個人就是單純地睡著了,31年,31個365天,他都是這麼睡的,這樣進入幻夢,然后在幻夢里拔高,在拔高中長成現在的樣子。
這讓方應理再一次確認,他們除去肉體以外已經擁有其他的聯結。
他沒參與過任喻的過去,而在三十歲這一年,這麼好的一個人就直接出現在他的生命里,光陰鬼斧神工,將他雕刻成美玉,佩戴于他的胸前。
想到這一切,方應理感到此刻比經歷一場性*更為曼妙。
這通視頻電話在維持了00:35:23后斷開。
昨夜剛下過雨,今晚的月色就極漂亮,任喻不知道自己錯過了。更不知道的是,他錯過了方應理去臥室前,通過他早先粘住的竊聽器,對他道的一句晚安。
第39章 威脅
周一下午,方應理擠出兩小時的空閑,打算和任喻一起去見鄧微之。原本他去不去無所謂,但方應理覺得親自拜訪會顯得更有誠意。
見面約在二十公里外的一家小眾咖啡館,店主是鄧微之的朋友,很穩妥,地點距離市中心也比較遠,可以避開一些惱人的耳目。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天在盛明被跟蹤以后,廖修明似乎突然放棄了,沒有再找人跟蹤他們。
但兩個人還是提防著,出門總會多留個心眼。
車行五公里,進五環。今天天氣格外熱,太陽炙烤,視界范圍內所有事物都在反光,空調開得很低,還是忍不住出汗。尤其是因為見鄧微之,方應理特意穿得正式,看起來就更加悶熱。
“你這樣搞得我怪緊張。”任喻說,“你現在特別像見家長。”
后備箱還放著一盒要送給鄧微之的咖啡豆,任喻想象了一下一會方應理提著禮進門,就覺得更像了。
方應理勾起唇角:“不是嗎?”
看這個人笑得欠收拾,任喻決定不予理會,避開正面回答:“相比你穿得人模狗樣,我倒是更希望你行為舉止上能正經一點。微姐很敏銳的,你別搞小動作讓人看出來。”他對前天飯桌下發生的烏龍心有余悸,不放心地交代。
其實他很確信他的生活是他的事,但再游刃有余的人也有七寸軟肋,他的生活中缺少一個母親這樣的人已經很多年,已然不知道跟這樣差不多年紀的長輩要如何相處,談公事可以,但剖心剖肺地談私事,又覺得陌生無措。
說到底他不確定她的反應,而他越是敬重鄧微之,越是不想把私事帶入工作中,尤其是一想到要對鄧微之解釋自己的性向,以及用她給的工資談戀愛的事,就覺得非常棘手。所以陳薪從他家離開那天,他也再三叮囑過,要他先別告訴鄧微之,他還沒想好要不要說。
“看出來也沒什麼,鄧微之跑新聞的,什麼沒見過,不至于大驚小怪。”車拐進一條小路,方應理將速度降下來,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