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癖》第31章

顯而易見,上司想報復你的話,兵不血刃,就能讓你不痛快。任喻覺得好笑,又覺得騙人家自己有男朋友的方應理活該。沒有哪個女人能容忍在為男人拉褲鏈的時候,聽到他說自己是gay。任喻覺得很能理解,如果自己是鐘司娜,恐怕會做得更絕情。

也趁著這兩日碰不著方應理,任喻打算抽空做一點自己的事。出門前他挑了一件干干凈凈的白襯衣,將扣子板板正正扣到最上面一顆,他對著鏡子看了看,感覺是長輩會滿意的穿著。

收拾妥當后,他去了一趟醫院。

到的時候,護工正在給孟姻擦臉,一轉頭看到拎著一兜艷色草莓的任喻站在門框外頭笑,一個月沒見,這人倒曬不黑,就是又瘦了,肯定沒少在外面吃苦,她放下毛巾招呼他:“小任來啦。”

“張姨。”任喻走進來,又看床上的孟姻,“媽最近好嗎?”

其實對植物人來說,這種問題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光是看她深邃的眼窩,高聳的顴骨,和從被子邊緣露出的如柴蒼白的腕骨就知道,她不會好。或許比真正的死亡要好一點,但又或許,死去了才是解脫,沒有人會知道。

但在她健康的時候,她還是很漂亮的,那時候顱骨還沒有這麼大一個凹陷,沒有因為開顱而剃光頭,她的頭發很長,會抹一種帶有桂花清香的頭油,在家里時像綢緞一樣在腰處拂掃,出門時就挽成發髻別在腦后。

他媽媽是拉薩人,鼻梁高挺,盡管在平原生活了很多年,但臉頰上還是有兩團霞色的高原紅暈,不用化妝就好漂亮。

孟姻很會唱高音,銀行的晚會每年都有她,她也很愛旅行,最早只有綠皮火車,從軌道上冒著煙吭哧吭哧開過來,她往車上一跳,站一天,開到哪就算哪。

她不是那種繞著灶臺轉的普遍意義上的母親,她從未被符號化,無法被代表。比如他對任喻的成績素來沒有要求,也不認為他就應該和其他人過一樣的生活——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工作、結婚、生育。她覺得你現在不想上學,好哇,可以休學一年,不想畢業,可以試試掛一門課,再呆一年。怎麼樣都好。

她的愛對任喻來說充滿新奇,他無法在任何一本書中讀到。

任喻認為,他的母親生來有鶯子般的自由,可婚姻毀了她第一次,生育毀了她第二次,命運又毀了她第三次。

“最近蠻好的。”張姨是上海人,說話是輕聲細語的南方腔調,“我擦得勤,一點褥瘡都沒起,干干凈凈的。”

“辛苦了,張姨。”任喻說,“你在這,我放好多心。”又把草莓遞過去:“給你家囡囡吃。”

張姨擺手,好大惶恐:“要你東西做什麼,我哪個月也沒少領你錢。”

“那不一樣,那是工資,這是感情。張姨不跟我處感情啊?”

一聽英俊的小伙子油嘴滑舌逗她開心,張姨就忍不住笑,實在推不掉只好接過來:“我在這肯定盡心盡力的,但你有時間還是多陪陪媽媽,不是家里人還是不一樣的。”

等這一單結束吧。任喻想,等這一單結束,就換個活法。

竊聽、偷窺、錄音、偷拍,用一個謊言圓另一個謊言,說到底,端不上臺面,見不了光,又危機重重。

他垂手撫撫孟姻的鬢角:“你最不喜歡我圍著你轉,可我最后只能圍著你,由不得我倆嘍。”

作者有話說:

*有刪減

第21章 肌肉

回家的時候天剛擦黑,天邊掛一彎淡淡的殘月,其實時間已不算早,只是入了夏,天黑得愈發晚,剛到樓下意外碰見方應理,他今天竟然沒加班,拎著健身包正要去搏擊俱樂部。

方應理問:“練練嗎?”

任喻看完孟姻心里也悶,想著打一場或許舒服些:“我回去拿身衣服。”

等他收拾好健身包再下來的時候,方應理正立在樹下抽煙,一枝沉綠色垂在他的發上,他眼尾松弛地掉捎著,倦色很濃。任喻想說這麼累的話是不是在家休息比較好,但這話說出來像對方的什麼人似的,最后忍住沒說,他跑過去跟人并肩,方應理掐了煙抬腳走,拉開車門前,他問:“你剛剛在醫院?”

任喻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也被方應理追蹤了。

他立刻開始擔心自己母親所在的醫院有沒有暴露,他從未向任何一個目標人物透露過自己母親的地址信息,因為擔心他們發現被騙、惱羞成怒后會找他母親的麻煩。

而孟姻是他的命。

盡管她現在就剩一口氣活著,可他拼命了十年,就為了續她這一口氣。

他們共用這一口氣。

但很快,方應理揚了揚下巴:“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任喻釋然,跟著笑了笑,但因為剛剛還在緊張,這笑有點兒僵硬:“鼻子這麼靈?”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常去醫院,很討厭這個味道,所以比較敏感。

“看著不像啊。”任喻沒想到他這種身材的也會有總跑醫院的時候,頗有些意外。他提起肩胛骨處的布料在鼻下嗅了嗅,把車門重新帶上:“那我別坐你車了,把你車里弄得都是味兒,我騎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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