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喻抬起頭,捕捉到方應理別有興味的眼神,他莫名讀出了“幸災樂禍”四個大字。
“抱歉。”任喻垂眼看了看對方被濺上污漬的鞋緣。
“需要去醫院嗎?”
“不用。”
只是暈車而已。總不能說,為了追他的車,把自己追吐了。
他此地無銀般地解釋:“可能是這里空調開得太低。”
方應理撐住下頜,神情還是淡淡:“可惜。”
任喻問:“可惜什麼?”
“要是換別人是不是應該接,我可以把身上的衣服給你。”方應理站起身,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廓形的休閑襯衣,淡淡的米白色布料,掩藏了內里銳利的部分,透露一絲慵懶氣質,“可惜我身上就這一件。”
任喻覺得自己看起來很狼狽,不僅弄臟了人家的鞋,還耽誤了別人的時間,此時開口提要求,顯然勝算不大,但他還是揚了揚手機:“衣服倒無所謂,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加個微信。”
方應理看過來,眼底如同一泓深不可測的海水,情緒莫測。
任喻看不透,只好又解釋:“算干洗費。等你洗鞋的時候,我把錢轉你。”
方應理不置可否,亮出一個二維碼,任喻掃了一下,在方應理走出大門的時候,發出了好友申請。
單單發“我是任喻”的話太過平庸。方應理有無數個理由熟視無睹或是拒絕。
但對一個熱衷九宮格游戲的人來說,想做出答案的勝負欲應當會戰勝一切。
所以他好友申請的內容是:1+0=?
一直沒有被通過。
頂著刺目的日光,任喻看了好幾遍手機,遲遲沒有動靜。直到任喻拎著大包小包,牽著那只小德牧晃晃悠悠走進小區,手機震動兩聲。
方應理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
連帶著發來了答案——
θ。
作者有話說:
任喻(興奮):嘿,這人臟都和我臟得同頻。
第10章 借我
方應理的微信名稱就是本名,而頭像是一塊石頭,不是路邊的那種,是海里的。
有點像一塊礁石,被海浪磨得锃亮。任喻覺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天底下石頭千千萬,究竟是這一塊還是那一塊也就無關緊要。
點開他的朋友圈,內容非常少,無非是一些法條的講解、案例之類的,看上去簡直像一個工作號。
任喻躺倒在沙發上,在窗簾籠出的薄薄淡影里,盯著那個θ。
今日還算有些進展,加了好友,搞清楚方應理不是什麼虐狗的反社會人格,正相反,他恐怕在將撿來的流浪狗送到寵物中心去照料、驅蟲。
雖然說方應理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這麼有愛心的愛狗人士,但……
被毛絨絨的東西糊住臉,任喻吐了口飄進嘴里的毛,斷開思緒,抬了抬下頜躲避,小德牧趁勢擠進來,熱烘烘的舌頭猛地甩到他的嘴唇上。
我的祖宗。
他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家伙腳都沒洗就往沙發上躥,還在自己的白色短袖衫上留下一盞梅花似的灰突突的狗爪印。
就在他血壓飆升之際,小德牧嗚咽一聲,耷拉著一側立不起來的耳朵,倏地翻過身,露出柔軟的肚皮,蜷著四腳,一副要摸摸的姿態。
任喻狠狠咽下一口氣。
算了。
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是愛狗人士,但誰又真能抵抗得了修狗。
這邊手指在光滑的皮毛里穿梭,正越擼越來手感,手機忽然響起來。
任喻揉了一把狗頭,站起身接電話。
“微姐。”任喻正了正表情,在鄧微之面前,他總還是保留一點對媒體圈前輩的敬重。
“小任啊,怎麼樣?我聽陳薪說有方向了,還算順利?”鄧微之那邊風聲獵獵,吐息的聲音很重。
順利,哪門子順利。
一言難盡,任喻干脆訕訕一笑:“還行。您在哪呢,外采?”
鄧微之用手攏了攏麥克風的位置,聲音稍微清晰一些:“在西北采編。”
昨天剛到敦煌,拍攝一檔文物修復主題的紀錄片。大家都以為爛尾樓這個事,她挖不出新鮮的,所以跑去搞陽春白雪的藝術,讓不少盯著她的同行和歡顏的人放下了心,卻不知她其實還埋了任喻這條暗線。
西北任喻倒熟,一閉眼似乎還能看得見塵沙奔涌,雁陣高旋,凋敗的畫壁石窟里,他曾幫忙激光清洗,然后是灌漿和鉚固。任喻嘖了一聲:“好地方,可以多待兩天,面特別勁道。”
就是餐餐缺蔬菜。他當年在敦煌,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給歷史系的老師打下手,便秘了一個月。
“至少要三天吧。”鄧微之說,“所以明天有個打造時代新城的主題酒會,我肯定去不了了,但我托了個關系,把你塞進去。”
又稍微壓低些聲音:“聽說廖修明也會去。”
廖修明是雙誠集團的一把手,而歡顏地產正是雙誠集團投資控股,兩家公司之間關系緊密,其中的門道隱秘幽深,難窺全貌。
任喻聽懂了:“好,我去探一探。”
“注意安全。”廖氏樹大根深不好惹,鄧微之不無隱憂,“能打聽一點是一點,打聽不到就算了,當做是去玩的。
”
鄧微之與他,雖是雇主,但也是戰友,更是長輩,她不想叫任喻為難,更不要他出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