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正坐在蒲團上打瞌睡,朦朦朧朧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
他恍惚睜開眼睛,一個人影撞進他懷裏。
「啊啊啊,門口就不能裝個燈嗎!」
陸瀟:「……」
「你怎麼來了?」他驚奇地看著葉橙,「不對,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葉橙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咚咚亂跳的心臟,無語道:「家裏那只野貓,就不能抓起來去做絕育麼,每個月都要來那麼幾次。」
陸瀟有點懵。
葉橙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說:「餓了吧,給你帶了吃的。」
又回身雙手合十道:「列祖列宗,你們也不忍心你們的小重孫忍饑挨餓吧。」
「噗——」陸瀟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們第一次被一起罰跪的時候,陸瀟經驗豐富地藏了一個烤紅薯在兜裏,晚上拿出來給葉橙吃。那時葉橙還是很守規矩的,不好意思地說:「爺爺不是說了祠堂不準吃東西嗎。」
陸瀟把紅薯皮剝開,將肉給他,自己啃皮上面的肉,含糊道:「他故意這麼說的,就是想讓我們餓肚子。我爸我叔叔他們都吃,列祖列宗舍不得我們挨餓的。」
「不愧是我們陸家的媳婦兒,真機靈。」陸瀟嘿嘿笑著,拿起雪花酥咬了一口。
他餓了一天,吃的滿嘴是渣。
葉橙看著他,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的陸瀟。
不管多大年紀,還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氣。
他忍不住伸手給他擦了擦嘴,說:「邋遢。」
陸瀟把咬了一半的雪花酥遞到他嘴邊,說:「是喬師傅的手藝,我從小就愛這口,你也嘗嘗。」
「我不餓。」葉橙避開他的手,肚子卻咕嘟叫了一聲。
他晚上都怎麼吃得下去,這會兒腸胃開始罷工了。
陸瀟哈哈大笑,嚇得葉橙趕緊漲紅了臉去捂他的嘴。
迫不得已,他就著陸瀟的手吃了一口,沒想到味道確實很好,連他這個不愛吃甜食的人都覺得好吃。
但甜食終究是甜食,葉橙吃了幾口就膩了。
可是有一種餓,叫你老公覺得你餓。
陸瀟聽到他肚子叫的那一聲,堅持要和他平分剩下的銀耳粥。
葉橙快被膩味吐了,抗拒得表示自己並不想吃。
陸瀟為了「哄不聽話的老婆好好吃飯」,提議他們猜拳,誰贏誰喝一口銀耳粥。
「為什麼不是輸的喝?」葉橙說,「我根本不想喝好嗎。」
陸瀟從善如流:「行啊,那就輸的喝唄,來吧。」
他卷起袖子,興致勃勃地伸出右手。
葉橙:「……你好無聊啊,你能不能自己喝了它?」
「不能,乖,別鬧。」
「……」
於是兩人剪刀石頭布,誰輸了誰喝一口銀耳粥,就這麼一口接一口,把一瓶喝完了。
葉橙打了個飽隔,摸著肚子覺得快吐了。
「我回去睡覺了,晚安。」他拖著身體站起來道。
陸瀟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們繼續猜拳嘛,你贏了我陪你睡祠堂,你輸了就陪我睡祠堂。」
葉橙終於忍無可忍,當著列祖列宗面給了他們的小重孫一腳,「滾——!」
-
第二天一大早,籠子裏的雞都還沒叫,外面就響起了「呼呼喝喝」的聲音。
葉橙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知道是陸金南在晨跑。
他第一次住進老宅的時候,不知道陸金南這個習慣。
那天因為家裏來客人,所以得早起。前一天晚上他被折騰得太厲害,早上閉著眼睛刷完牙之後,又被陸瀟強迫喝牛奶。
葉橙本來就不喜歡喝奶,加上叛逆心隱隱作動,趁著陸瀟轉身的當口,惱火地推開窗戶把牛奶倒了下去。
後果可想而知,陸金南剛走出大門,就被潑了一腦袋牛奶。
寒冬臘月的天氣下,陸金南穿了件中山裝呼哧呼哧地圍著院子跑步。
當跑到祠堂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來想去看看自己的寶貝孫子。
陸金南推門跨了進去,只見他孫子倒在毛毯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橫流,嘴角還沾著糕餅碎屑。
藏藍色的外套上,凝固了幾塊銀耳粥。
陸瀟翻了個身,滾到陸金南腳底下,扯了扯他的褲腳說:「我好困啊,寶貝,再睡會兒。」
陸金南:「……」
五分鐘後,院子裏雞飛狗跳。
陸金南拿著隨手折的樹枝,追著陸瀟滿院子跑。
「你這個臭小子!我讓你反省,你在裏頭胡吃海喝!還做那下流的夢!」
「爺爺!我錯了!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我去,你怎麼跑得這麼快……」
阿姨拿著掃帚站在門邊看熱鬧,笑嘻嘻地對剛下樓的葉橙打了個招呼:「小葉同學,醒了啊,老爺正在晨練呢,你要不要一塊兒來?」
陸月林從一樓的房間沖出來,滿嘴牙膏沫,邊套衣服邊問:「怎麼了怎麼了,我一早就聽見外面驚天動地的。」
「哎喲,老爺子,那可是我種了快十年的桃樹,您拿雞毛撣子打嘛。」廚房的喬師傅挺著大肚子,蹲在旁邊惋惜道。
一番鬧騰後,茶室裏。
陸瀟乖巧地垂著手,跪坐在陸金南面前。
葉橙尷尬地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做點什麼。
陸月林在門口探頭探腦,被陸金南一茶壺扔了出去,「滾遠點!」
茶室裏復又安靜下來。
葉橙暗中用腳碰了碰陸瀟,示意他主動開口認錯。
陸瀟一臉倔強,沒好氣地別過頭去。
陸金南看見這一幕,眼神變得更加深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