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對我媽都沒什麼印象了,完全不記得她去幼兒園接我的樣子。」
之前陸瀟一直都沒什麼表情,此刻聽見他說的這幾句,表情難過得都快哭了。
他拉著葉橙的袖子晃了晃,低聲說:「以後看電影我去接你。」
「放學我也等你,吃飯也陪你一起。」
「別不開心。」
葉橙沒有不開心,相反他還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動。
他剛想說話,陸瀟又輕輕地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不偏不倚,和他剛才產生了一樣的沖動。
陸瀟略帶緊張地望著他,似乎在害怕他拒絕。
畢竟在他的印象裏,葉橙挺少主動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更別說擁抱了。
空氣靜了靜,葉橙張開雙臂道:「可以。」
陸瀟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輕顫著伸手抱了上去。
他本來想順著葉橙張開手的空隙,環住他的腰;但又覺得這個姿勢有點不妥,便改成把自己的手臂放在上面。
這一剎那的猶豫,顯得笨拙而青澀。
葉橙忍不住笑了出來,往前湊了湊,順勢摟住他的腰。
陸瀟因為剛才的失誤,渾身更加緊繃了,胸口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他自己都怕吵到懷裏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把葉橙抱在懷裏,用一種占有和接納的姿態。
沒有想象中那麼軟綿綿。
他以為葉橙會是軟綿綿的,畢竟這人皮膚白臉蛋軟,看起來應該和那種毛絨玩具一樣。
實際上完全不同。
男孩子的骨骼微微硌手,瘦得輕飄飄的,一只手就能整個環過來。
發絲間滿是屬於他的味道,淡淡的風鈴草。
從仲夏帶到了初冬,從指尖帶到了心口。
陸瀟覺得心悸得厲害,體內的渴望也越來越加劇。他緩緩收攏手臂,將對方牢牢地禁錮在懷裏。
感受到了他的用力,葉橙也未曾有一絲掙紮,任由他越抱越緊,把臉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有人做過一個實驗,證明兩個人在長時間的擁抱後,就會對對方產生信任感。
但陸瀟覺得這個實驗不夠嚴謹。
因為他擁抱葉橙的那一刻,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他了。
完全地信任這個人,願意把一切交給他。
想體會他的快樂,體會他的痛苦,共情他的一切。
他腦海裏罕見地浮現出一句挺有格調的話——
我不是個喜歡努力的人,但如果努力的盡頭是你,我願意試一試。
窗外落雪纏綿悱惻,暈染了一室的朦朧情愫。
-
次日一早,青山派了車來接人。
孟黎一改昨晚的癲狂,眼神呆滯地被送上車,被王嫂帶著一起離開了。
昨天葉橙後來回到客房,冷靜下來思索了很久,覺得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照這種趨勢來看,陸瀟之所以會在下學期離開學校,八成和孟黎的病脫不了幹系。
而這件事陸堯山也插手其中,那麼拋開家暴真實與否不談,他明年是必定會回國的。
到時候應該就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葉橙目送救護車離開,問道:「你真的不去陪護嗎,我可以回自己家的。」
「不去。」陸瀟也看著漸行漸遠的救護車,說,「我媽從來不讓我跟著她治療,如果我看見那樣的過程,她會瘋得更厲害。」
葉橙了然地點了點頭。
他聽黃勝安說過,有些精神疾病是需要電擊療法的,聽著就很殘忍,家屬當然看不了那種畫面。
陸瀟已經習慣了這樣送走孟黎,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打了個哈欠道:「走吧,回去寫寒假作業了,你不是說冬令營沒時間寫嗎。」
他們報的冬令營在三天後開始,葉橙之前參加過這個機構的夏令營,確實會讓人忙得沒有心思兼顧學校的作業。
兩人邊說話邊進門,家裏的大人走了,只剩下他們和一個負責打掃做飯的阿姨。
陸瀟問道:「這兩個禮拜具體要幹什麼?圍著篝火跟老外互噴嗎?」
葉橙的嘴角抽搐:「差不多是這樣的,這個機構講究一邊遊戲一邊學習,大概率會弄幾個沙龍或者派對,然後放任我們自己交流。」
「那很不錯,我只和你交流就行了。」陸瀟推開書房的門,讓他先進去。
葉橙哭笑不得:「只跟我交流的話,你還報什麼冬令營。」
他們在書桌前坐下,桌子很寬,一人占據了一塊地方。
陸瀟問題很多:「那我們住在哪裏,住帳篷嗎?」
葉橙說:「根據以往的經驗,應該是住酒店,兩人一個標間的那種。」
陸瀟的心情終於明媚了些許:「我可以和你一個房間嗎?」
「當然可以,跟老師說一聲就行了。」葉橙翻開寒假作業道。
陸瀟顧不上作業,趁熱打鐵地說:「那你今天晚上可以來我房間睡嗎?」
他的語氣就像個粘著大人的小孩兒,葉橙笑著拖長了聲音道:「可以——」
陸瀟滿意了,抓起筆開始做題。
書房裏一片靜謐,只有紙筆摩擦的聲音。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學習,但陸瀟寫了兩題,註意力就開始分散,總是想看旁邊的人。
他的眼睛在卷子和右手邊瞄來瞄去,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亂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