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喃喃地重復:「跪一晚上,跪一晚上……」
「好吧,我知道你醉了。」陸瀟對他無語了。
他把葉橙安置在床上,彎下腰揉揉他的額頭,註視著他的眼睛道:「你可以自己在這個房間裏待十分鐘嗎?我洗個澡就來。」
葉橙很幹脆地點頭,雖然還是一副沒有骨頭的樣子,但已經勉強能坐得住了。
陸瀟松了一口氣,覺得他看起來挺困的,應該坐著坐著就會睡著。
他指了指房間角落裏的一扇門道:「裏面是書房,有你喜歡的英語詞典,無聊了可以過去背背單詞。」
葉橙眨巴眼睛望著他,淺褐色的眸子清澈見底,頭點得跟小雞啄米。
陸瀟瞇了瞇眼睛,直起身子,脫掉外套洗澡去了。
他晚上喝得不多,此時頭腦分外清醒。
先前誤以為葉橙單獨請他的時候,尚且還有點心猿意馬。
現在人家真的坐在他床上了,他又畏手畏腳起來,總覺得不能唐突了那人。
在陸瀟有限的知識體系裏,葉橙這個人,總會讓他想到一句話。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就像《愛蓮說》裏形容的一模一樣,他看起來那麼冷淡,那麼矜貴。
絕不是可以隨便觸碰的人。
今天葉橙不小心打錯的那個電話,對方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
開了一家娛樂公司,成天和手底下的小明星不清不白的。
陸占陽只比他大了幾歲,因此跟他們這些小年輕比較玩得來,也偏好一些剛剛成年的小男孩。
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男女不忌,但同時也對同性戀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
總覺得同性只是玩玩而已,最後還是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子。
偏冷的水源從頭上澆下來,讓陸瀟的思緒更加冷靜了。
他愈發覺得,葉橙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就算陸占陽給他洗腦一百次,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陸瀟猛地睜開眼睛,隔著透明磨砂的淋浴玻璃看了過去。
葉橙懶懶地靠在門邊,有氣無力地說:「陸瀟,我也要洗澡。」
這一嚇太過兇猛,陸瀟手一抖碰到了開關,熱水燙得他嗷地叫了起來。
「你、你怎麼進來了?」他連說話都破音了。
手忙腳亂地伸手去夠掛在墻上的浴巾,花灑掉下來砸在了他腦袋上,發出砰地一聲。
陸瀟捂住頭,不動了。
隔著磨砂玻璃,葉橙看不真切,只聽見裏面一團混亂。
他覺得似乎做了什麼錯事,有些拘謹地問道:「不可以嗎?」
這人不是向來喜歡拉著他一起泡澡麼,還愛把他按在浴缸裏,讓他坐上去自己動。
「不可以,當然不可以!你先出去,出去!」陸瀟慌不擇路地用浴巾圍住自己,幾乎瀕臨崩潰。
葉橙不甘不願地說了聲「好吧」,隨後無所謂地轉頭出去了。
陸瀟靠在被水沖刷的滑溜溜的墻面上,心跳聲大得他懷疑應該叫個救護車。
不會吧,不會有人因為心率過快猝死過去吧?
這家夥喝醉了簡直無法無天,跟平時大相徑庭,誰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陸瀟這輩子,除了自己爸媽和接生的醫生,沒再其他人面前裸體過,小時候和別人比幾把大小不算。
他現在被激得腦袋發暈,渾身都熱得像是隨時要燒起來一樣。
本來以為休息一會兒就平靜了,誰知道根本沒用,靠了五分鐘還是心跳加速,快得不正常。
於是他又擰開淋浴,沖了十分鐘冷水,才算鎮靜下來。
深呼吸了幾次後,陸瀟穿好衣服,拉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我洗好了,你可以……」
他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房間裏空無一人。
-
孟黎經過一番折騰,總算把心裏頭的不滿宣泄了出來。
她在客廳裏發瘋,王嫂在一邊看著,等她吵累了,就收拾碎片煮第二碗藥去了。
她坐了一會兒,沒人說話。覺得又累又渴,便打開冰箱倒了杯冰水,坐在桌邊慢慢地喝。
王嫂把客廳的燈關掉了一半,只留下她頭頂上一盞,周圍光線都很暗。
孟黎喝了幾口,忽覺身後有個人影。
她馬上扭頭看過去,正看見葉橙直楞楞地站在她後面,那束光從頭頂灑落下來,把他照得分外瘆人。
「咳咳咳……」孟黎一口水嗆進氣管裏,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葉橙垂著眼眸,波瀾不驚地看著她咳。
孟黎滿眼淚花,好半天才止住,擦了擦嘴角問他道:「你……你怎麼下來了,有什麼需要的嗎?咳咳,我讓王嫂去給你準備。」
不知為何,她一見到這孩子,就有種焦躁不起來的感覺,甚至比對陸瀟還要溫和幾分。
葉橙看著她眼角嗆出來的眼淚,慢慢地說:「婆婆,你又哭了。」
孟黎聽見這個稱呼,頓感哭笑不得,她剛撒完潑,實在是沒力氣去糾正他了。
「是陸瀟欺負你了嗎?」葉橙問道。
他隱約記得,上樓之前,這母子倆的氣氛不是很好。
孟黎無奈地說:「那混小子喜歡氣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總是拿他沒轍。
」
聞言,葉橙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眉心出現一道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