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鳥
作者:山頌
【BE!絕癥梗!!但是是治愈系甜文!】
第1章 夏山如碧01
剛剛到初夏,理應當是燥熱的天氣,燕鷗卻被醫院診室的冷氣吹得一陣發抖——凍到了骨子里。
他捏著報告單的手忽然有些使不上力氣,好幾秒,他才小心翼翼的重復了一遍:“什……什麼瘤?”
“膠質母細胞瘤。”醫生耐心地道,“也就是平時大家說的腦癌,目前情況看起來不是特別樂觀。”
“呲啦”一聲,窗外的蟬鳴肆虐起來。像是生生在燕鷗的腦袋上豁開一道口子,將他整個人劈成了兩半。
“這邊建議是立刻聯系上海的相關專家,然后住院觀察,再決定是否需要切除和放療……”醫生的聲音嗡嗡的,像是隔著海岸,悶在了水底。
“……臥槽,牛逼。”
燕鷗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悶出這四個字來。
腦癌,住院,切除,放療。這些詞堆疊起來,哪怕是醫盲如燕鷗,也知道大概這是個什麼程度的惡疾。
理智告訴他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但他的情感告訴他,事發過于突然,他還沒緩過來。
趁醫生轉身的當口,燕鷗抓起那一大袋子檢查報告就飛速開溜了,就像是個考試沒及格的學生,生怕多挨一句老師的批評。
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生病了得治,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己此時卻像是犯了什麼大錯,恨不得把這件事情死死捂住,永遠不要見人。
三兩步匆匆跑下樓去,直到暑氣裹著蟬鳴“嗡”的一聲將他蓋住,滾燙的陽光淺淺灼了他的皮膚,他才發現,原來叫人顫抖的寒意不是來自空調冷氣。
腦袋突突疼著,他咬緊后牙敲了敲太陽穴,身上的力氣卸了一半。
上個月,他和季南風一起搬來了皖省。其實剛來沒兩天,他就覺得頭疼得厲害,但他一向有頭疼病,以為只是水土不服加重了癥狀,便沒放在心上。直到上周他一個人在出租公寓疼得失去意識還狂吐不止,才決定要去醫院看看。
接著,各種化驗拍片弄了幾天,醫生問他有沒有家屬陪同的時候,他終于察覺到事情有一些不妙了。
當時,他強作鎮靜地對醫生說:“沒有家屬,我是一個人來的。有什麼結果如實告訴我就可以了。”
因為季南風在專心準備畫展,因為這家伙創作非常吃情緒吃狀態,燕鷗不想給他哪怕一點點干擾。
那現在怎麼辦?燕鷗捏著手機一動不動站在驕陽下,腦子嗡嗡地轉著。
趁現在身體還沒完全垮掉,趁自己的情緒還沒完全跟上,他是不是應該打電話跟季南風提分手,然后自己去看病手術?
想到這里,燕鷗捏著手機的掌心滲出一層汗水,四周的空氣更冷了。
燕鷗死死盯著屏幕里季南風的號碼,手指卻懸在撥通鍵前猶豫了大約五分鐘也沒摁下去,他艱難地給自己做思想工作。
一方面,燕鷗有著非常嚴重的選擇恐懼,尤其害怕這樣的是非選擇題,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在猶豫。
他們談了七年,相知相愛了七年,早已經成為了彼此的一部分。
燕鷗甚至不能想象,如果沒有季南風,自己還能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城市里生存多久。
也許他明天早上就會因為糾結于早餐吃什麼,而活生生急死在街頭。
此時,他懸停在手機上方的大拇指再次顫抖起來——這讓他怎麼分,讓他怎麼舍得分?
接著心電感應一般,鈴聲自己先一步響起來——
“Oh, to see without my eyes,
(閉上雙眼,仍能清晰回憶起彼時)
The first time that you kissed me,
(最初,那吻印下的時刻)……”
燕鷗給季南風的是專屬鈴聲是Mystery of Love。
這部電影是他們一起在美國圣丹斯電影節看的首映,那時候Elio和Oliver在熒幕上道別,他和季南風在觀眾席接吻。
現在,季南風應該在看場館,估計剛剛忙完結束,就立刻打電話給了自己。
燕鷗怔愣著,直到鈴聲響到快要自動掛斷,他才回過神來,趕忙摁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季南風的聲音響起,燕鷗憋住了胸口的酸澀,繼而肅穆地屏住了呼吸。
“喂?”電話那頭的季南風柔聲問,“崽崽?”
只是三個字,就讓燕鷗緊皺了一天的眉頭徹底展開,也讓他給自己建立起來宛如銅墻鐵壁般的理智堡壘,在頃刻間轟然坍塌。
他很沒有出息,七年了,他還是抵擋不住季南風的一切——他的聲音、他的眼睛、他的臉,還有他喊自己“崽崽”。
看他那邊久久沒有回音,季南風耐心地問他:“怎麼了?”
燕鷗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之后,他發現自己的舌頭打了結,說到嘴邊的話都捋不直了——看樣子他確實是得了絕癥了,好好一人連話都說不清了。
“崽崽?”季南風又一次試探著喊了一聲,“……燕鷗?”
季南風很少喊自己的大名,燕鷗知道,是自己一直不出聲讓他有些擔心了。
“頭疼好點沒有?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季南風問。
這個問題精準打擊到了燕鷗的痛點,燕鷗趕緊清了清嗓子,故作輕松地岔開話題:“喂?老婆?剛剛信號不好,現在能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