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明天會來送我嗎?”
第二天在機場,他戀戀不舍地看程立,在卓寧遠和唐滿的一連串照顧單身狗理論里過檢進艙了。
北京與上海,一千多公里的距離。
卻依然沒能阻擋住年少時那份為愛勇敢又炙熱的感情。
程立睡在床上并不安穩。
他又陷入了走不出的困境里。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空蕩的屋子里他雙手擺在大腿上坐得筆直。
對面坐著穿一塵不染的白大褂醫者,他對程立下了判決。
“你不像你的父親。”
“你不會有選擇同性戀的欲望了。”
“你再也不用有欲望了。”
“你好了。”
“你自由了。”
第18章
離上次聚會已經過去三天。
程立只記得那天晚上是阮昊送他回來,早上醒過來頭痛欲裂。
他身上換了睡衣,走出臥室兜兜興奮的咬他衣角,要帶他去廚房。
程立跟著過去,只見臺面上用小火煒著米粥,案臺上擺了幾個小碟,里面有醬黃瓜等一類開胃菜。
一雙筷子下壓著一張紙條:“今天早上要吃清淡一點,只熬了點粥,將就吃。”落款阮昊。
都說見字如人,他字字利落灑脫。
程立將這條紙條夾進了常用的字典里。
自此后幾天,他都未在早晨碰見過阮昊。就連金毛狗走在公園里都會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周三下午五點半,趙衍的辦公室里程教授準時到來。
這次趙醫生沒泡茶,且是一身休閑裝坐在里面。
程立見到他時明顯頓了一下。
趙衍笑著指自己的臉:“已經消腫了很多啦。要是你預約在今天以前,我是不會見你的。
”
程立到老位置坐下來。
趙衍也坐到對面,說:“如果其他人看到我這幅樣子,最少要問一句‘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問了我還懶得解釋。我就喜歡你這種好奇心淺的人,讓人想傾訴的欲望十分強烈。前五分鐘我們換個身份,先聽我說,怎麼樣?”
程立又笑了。
趙衍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
他說:“前天我去了X城,找立俞去爬了你們那李白題了詩的山頭。晚上一起去bar泡著,到十點多我開車送他回他宿舍,被守在他宿舍門口的男人照著臉揍了兩拳,正好對稱,像不像cos了國寶?”
程立不接他的冷幽默。
“你跟立俞已經認識不少年了,我相信你也看過那男人。他高瘦,白,混血長相,有四分之一英國混血。他跟立俞從高中同學到博士畢業,泰拳愛好者。如你所見,由于體格實力相差,我被他揍到了。他的理由是我勾引了立俞。程教授,要不你用你的專業幫我論證一下,我跟多時不見的好友爬山,泡吧,算哪門子勾引?”
程立記憶里確實見過這麼一個人。
他回答說:“可能是你們的一些舉動讓他產生了誤會。”
趙衍似笑非笑,不過用烏青的兩個眼眶做出來的效果十分滑稽。
“比如呢?”
程立想了想,卻沒做回答。
趙衍又問了其他幾個問題。
等程立言簡意賅的答完,他看表,再抬頭說:“好了五分鐘時間結束。”
“程立,這幾個月來相信我們之間應該已經建立了相對信任的關系。今天換個話題,如何?”
程立點頭。
趙衍起身去換了屋內的燈源,夜幕中窗外的霓虹被下拉的窗簾完全遮擋住。
他戴橡膠手套拿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面有針劑。明確告訴程立是有鎮定及安撫作用的精神類藥劑,他可以選擇是否需要注射。
程立脫了西裝外套,解袖口,露出胳膊。
一切準備就緒。
趙衍再次落座在他對面。
“程立,還記得我剛剛問你的問題嗎?”完全與平時不同的低沉聲音,一字一字緩緩直擊程立。
程立點頭應答。
“好。在剛剛的問題里,我只表述了那個人的外形特征及與立俞的同學關系,但是從你的回答里,判斷他們是一對戀人對嗎?”
“嗯。”
“他們是同性的兩個男人,又是戀人身份。”
對面沒有出聲。
趙衍說:“這個社會對homeosexuality普遍存有偏見。尤其在國內,它是一種社會丑惡現象,它不道德,是HIV的主要傳播源。《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中將‘同性戀’歸于‘性心理障礙’,被判斷為精神不健全。但同性戀是先天基因決定的,有研究表明在幾十種羚羊類動物里面,也觀察到同性之間的性行為。在靈長類動物里也觀察到依戀現象。人類的依戀現象,在某種程度我們就能稱之為愛。不論性別亦或人種,乃至階級地位,每個人都具有平等的人權,都能享受愛或者被愛。”
“你會祝福立俞跟那位男士的關系嗎?”
程立沉默了許久,輕聲說:“會。”
“你認為homeosexuality的存在正常嗎?”
“你在八年前接受的治療,是針對什麼方面的?”
程立右手的拇指神經質般不斷摳食指關節。他緊緊抿唇,逐漸露出掙扎面色。
迷茫、無措、痛苦。
“我接受過催吐,電療,還有性別認知刺激。
”程立重復了他第一次來診所說的那句話。
他說:“醫生告訴我,我已經痊愈了。”
“我把那份診斷報告,寄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