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雙方心照不宣的名字無聲地飄蕩在空中,卻無人念出。
傅岹然。
傅岹然也曾經看著聞九天吃雞蛋喝牛奶。聞九天不喜歡牛奶的腥味兒,常常皺著眉頭,一張小臉難過地擰到了一起。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同聞九天談起傅岹然了。這個名字好似一個潘多拉魔盒,大家都不敢打開,因為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傅無聞不言不語地吃完了早餐。直到他開始將碗筷放進洗碗機,聞九天才恍然意識到今天是周六,傅無聞不用去上班。
“我給萍姨發微信了,她待會兒買好煎餅果子給你帶來。” 傅無聞說。
聞九天哦了一聲,坐在桌前沒動彈。
傅無聞坐回椅子上,疊起一條腿。他端詳著聞九天,過了一會兒才隱晦道,“其實,當你說圣誕假期要回來的時候,我是很驚訝的。”
“我本以為你會去找...” 傅無聞頓了下,“他。”
聞九天抬起頭,抿了抿唇。他指尖微縮,下意識地顫抖著。
“你真的...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去見他嗎?” 傅無聞笑了下,“世界上有那麼多城市、那麼多大學,你千挑萬選,最后跑回了傅岹然的母校。”
“傅岹然應該還在紐約吧?”
聞九天垂眸,過了很久才低低地說了句,“我不知道。”
傅無聞沉默片刻,安撫地拍了拍聞九天的肩,沒再多問。他笑了下,“行了,不說這個了。你的大學生活怎麼樣?才第一學期,應該沒有掛科吧。”
“.........”
萍姨很快就來了。聞九天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完煎餅果子,回到臥室。
他的三個行李箱還沒完全收拾完,其中一個甚至還沒打開。
聞九天關上房門,落了鎖。他將那個行李箱打開后攤平在地上,拉開其中一邊的拉鏈,一個十分嚴實的黑色箱子露了出來。
聞九天輕輕撫摸著箱子,掌心摩挲著它。那里面放著的是曾經價值連城的《玫瑰,白天鵝,美人》,當初傅岹然強行將它送給了聞九天,聞九天無數次想要毀掉它,卻最終在兩人分別后將它永久地塞進了行囊里。
聞九天在行李箱旁坐下,獨自發起了呆。
他在紐約整整半年,而傅岹然一次也沒有聯系過他。
第120章
在黑箱子旁,聞九天默默地坐了一個上午。他沒有自言自語,沒有打開這個箱子,也沒有撥通誰的電話。
傅岹然的微信就在手邊,可聞九天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他是心平氣和的。似乎端坐在這幅舊日的名畫旁,是一件他自己的事,與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直到午飯時間,聞九天才從地上爬起來。他關上了攤開的行李箱,將它立起來,重新推至墻角。
“聞九天,午飯你吃麼?” 咚咚兩聲敲門后,傅無聞的聲音響起。
“吃。” 聞九天清了清嗓子,掩飾住情緒。他故意做出清脆的聲音,“我這就來。”
“下午我得去趟公司。” 餐桌上,傅無聞道,“你看看你想干些什麼?是繼續在家休息,還是出去轉轉?”
聞九天忙著吃飯,支吾道,“再說吧。”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傅無聞說,“公司搬了新地方后,你還沒去過吧。”
傅岹然的工作室解散了。作為一個公司,它最值錢的資產是傅岹然,最賺錢的業務是傅岹然,最核心的部門還是傅岹然。
沒有了傅岹然,它自然難以為繼。
在傅岹然離開后,工作室由李開繼續運營過一段時間。直到《萊茵河懸日》的項目正式上線,新項目遙遙無期連個影子都沒有,工作室才最終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大約一年半前,工作室徹底解散。傅岹然授意李開向全體員工支付了大筆遣散費——其中包括《萊茵河懸日》迄今為止的大部分盈利,離職員工中有的直接拿錢走人,有的要了一封推薦信后去了其他公司,但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并不愿意離開。
或許是舍不得《萊茵河懸日》,又或許是留戀這個項目組的工作氛圍。傅岹然這樣錢多事少的老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撿到的。
然而,傅岹然解散工作室的態度很堅決,堅決得仿佛他這輩子都不打算再做游戲了。
他對自己的工作室毫無留戀,就像他既不留戀自己的項目、也不留戀項目賺來的錢一樣。
最終,在經過層層磋商后,原傅岹然工作室所有不愿意離開的員工以一個整體并入了傅無聞的公司,單列成一個部門,由李開負責;《萊茵河懸日》的運營也跟著轉到了這里。
傅無聞的公司一下子多出一整個部門、幾十個員工,還增加了一項從前沒涉及過的業務;除此之外,垂死掙扎了許多年的畫廊在聞愚白風評好轉后竟也展露出一絲生機。
公司的規模不可控制地擴大了。于是傅無聞也在數錢的空閑租了一個新的、更大的辦公樓。
“這段時間...公司的狀況還好吧?” 聞九天問。
名義上他也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可他已經甩手很久了。
“還行。” 傅無聞悠悠嘆了口氣,“比從前事兒多了不少,但還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