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們還沒忘記,那七幅畫的所有權仍然在我手上,我催促一下,合情合理吧?”
“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結果,還不是因為傅岹然一意孤行不肯松口?” 那人語氣多了幾分不明顯的怒氣。
一直沉默著的何同光伸手按住了這人,用眼神示意他注意語氣。
聞九天坐在沙發上不動彈,“傅岹然不松口,自然有他的原因。”
“也許順著我剛剛指明的那條路,就能知道為什麼。”
另一個站在一旁戴著眼鏡的中年人推了推鏡框,謹慎道,“其實...沈靈均老師和您外公、還有傅巍老師,三人的風格確實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甚至,甚至石若磊的畫作也頗有幾分沈靈均的神韻。”
“那傅岹然自己的呢?” 聞九天腦海里忽然蹦出這樣一個疑問。
“傅岹然老師自己的山水畫作不算多。” 那人繼續道,“乍一看與上述那幾位確實一脈相承,但仔細研究還是能看出明顯差別的。”
“或許是因為傅岹然深受西方繪畫的影響,他的山水畫是有些自己的獨特之處的。”
“任何一個畫家都會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聞九天說,“只是看鑒定的人能不能發現了。”
面前那幾人互相看了看,都沒說話。
聞九天:“又或者說,你們只是想囫圇個把那七幅畫都蓋上沈靈均的大名,對真相其實毫不關心?”
“聞九天你——!”
聞九天一記眼刀,打斷了那人的話。“除去捐給博物館的作品,聞愚白和傅巍的大部分遺作都在我們聞氏畫廊。”
“如果你們愿意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挖,需要聞愚白或者傅巍的畫作來參考,我保證,一定大力支持。
”
“聞公子,這些畫都是從你外公家里翻出來的。” 其中一人道,“萬一查出它們是贗品,對聞老先生的名聲也不好吧。”
聞九天嗤笑一聲,站了起來。他捋了捋衣服,做出送客的樣子,“笑話。我外公哪里還有什麼名聲。”
何同光替聞九天送走了那幾人。直到臨走,他們也沒對聞九天的提議作出表態。
聞九天靠回沙發,獨自陷入沉思。
“傅岹然剛剛聯系你了嗎?” 李開正焦頭爛額地撥著電話,一見聞九天空下來立刻上前。
“沒有。” 聞九天搖了下頭,故作疑惑,“怎麼?他聯系你了?”
李開打開和傅岹然的微信對話,遞給聞九天,“他下午給我發了這些,然后手機就又關機了。”
聞九天接過手機,皺著眉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
“這個...別的項目,” 聞九天好似毫不知情,指著手機問道,“是傅岹然說要讓玩家自己去猜的那個游戲嗎?”
“差不多吧。” 李開說。
“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做?” 聞九天問,“沒有別人參與?”
“這游戲根本就不適合作為商業項目,之前在老東家的時候會議上會全票否決的!” 李開眉頭皺得像被502膠水粘住了,“也不知道傅岹然著了什麼魔。”
聞九天想了想,“這事兒,你剛才跟他們說了嗎?”
“他們?哦,你說桐州的人是吧。” 李開說,“我怕節外生枝,就先沒說。”
聞九天嗯了一聲,“行。那這事兒就暫時保密,我會告訴何同光,別的人之后再說。”
“可是...” 李開哀嘆一聲,“傅岹然怎麼就不能正常點兒。”
“傅岹然的想法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聞九天把手機遞還給李開,若無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這麼久了,你還沒習慣嗎。
”
“我是勉強習慣了。” 李開壓低聲音,朝大格子間看了眼,“但是大部分員工,肯定是無法習慣的。”
“這個我會解決。” 聞九天說,“如果過段時間傅岹然還不出現,工作室的事我來接手。”
一年最熱的時候漸漸過去了。正午的陽光逐漸變得沒有那麼刺眼。偶爾在日落后走在街上,車疾馳而過時會掠過一縷涼風。
聞九天一件件地履行著自己對傅岹然的威脅。
一天只送一頓飯、不允許傅岹然走出臥室、把傅岹然的住處挪進衛生間、只給傅岹然一條夏天的涼席墊在地上...傅岹然不為所動;
于是聞九天又沒收了傅岹然的畫架和顏料,每天只允許他繪畫一個小時。
有一天中午聞九天去送飯時,傅岹然正盤腿坐在涼席上,對著浴室的瓷磚墻閉目沉思。
傅岹然瘦了,瘦了很多,臉上的皮像繃在骨頭上似的,沒有一處圓潤的地方。
長期不見陽光讓他的皮膚變得蒼白。他的頭發長長了,披在骨骼完美的兩頰邊有些雌雄莫辨。
“中午好。” 傅岹然聽見聲音,睜開眼睛。他沖聞九天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因為瘦而精致得過分的臉上眼睛甚至還亮亮的。
聞九天只是打開了門,什麼也沒說。他轉身把食物放在臥室的桌上,像往常一樣打開了手機上的計時器。
計時一個小時。
傅岹然走了出來,卻沒有立刻撲向食物。他在臥室的畫架前坐下,意味深長地吸了口氣,拿起畫筆。
聞九天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他寧愿對著墻角發呆,也不愿意再多看畫架前的傅岹然一眼。
在傅岹然的身上,聞九天看到了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