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聞九天坦率地點點頭,“也許最近傅岹然心情不好吧。之后,我會試圖勸勸他的。”
何同光朝屋里看了眼,傅岹然已經再次背過身去,望著那面白墻發呆。
何同光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許這話從我嘴里說出來你不相信,但我確實是希望傅岹然好的。”
“他是我們同輩之中最有天分的,也幾乎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有希望成為大師的人之一;我真的不想看到他...”
“我明白。” 聞九天面帶微笑,接上何同光的話,“復健的事我也會找機會再跟他說,不過我覺得他首先需要復健的不是手,而是心理。”
“你應該也認同我的觀點吧。”
何同光點點頭。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聞九天,“奇怪。你們兩個當中每有一個不正常的時候,另一個就會變得正常——像是一種互救的共生關系,很奇妙。”
“我收回從前對你的偏見。你們是很配的。”
聞九天笑了笑,沒有答何同光的話。他目送何同光的車開遠,轉身回了屋里。
“跟何同光說什麼了?” 傅岹然問。
“他大概對你的畫還不死心吧。” 聞九天站到傅岹然身旁,同他一起凝視這面白墻。
傅岹然轉過身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聞九天,“我送給你的畫,不許再賣了,聽見了嗎。”
聞九天抿了下嘴,“嗯。”
傅岹然繼續端詳了聞九天一會兒,像是在判斷他是否會陽奉陰違。
“我已經跟李開說了,讓他在上海物色幾處合適的房子。” 傅岹然指了指面前的墻,“我要在我們的客廳里留一大面白墻,把那三幅畫都掛上去。”
詭譎華麗的《玫瑰,白天鵝,美人》。
一團濃墨的《聞九天》。
飄逸脫俗的《不識廬山真面目》。
...
三幅并排,真的不會土嗎。
“...掛一起?” 聞九天試探道,“那是不是有點扎眼。”
“美術館里大部分的畫作不都是這樣?” 傅岹然不以為然,“它們是三個階段的你,會很和諧的。”
聞九天:“.........”
那不是三個階段的我。
而是三個階段的你心目中的我。
傅岹然言出必行。回到上海后,他的頭等大事就是解決房子。
傅岹然對李開選的幾處居所都不太滿意,它們大多具備一些現實意義上的優點,卻不符合傅岹然的“審美”。
而眾所周知的是,正常的普通人想要復刻傅岹然的“審美”,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于是傅岹然不得不親力親為,干起了看房子這種俗不可耐的活兒。
與此同時,聞九天已經到傅岹然的工作室報道了。
或許是李開提前跟眾人打過招呼的緣故,大家并沒有對聞九天的出現感到意外。但聞九天能清晰地察覺,對于林序的離開和聞九天的頂替,眾人是有所不滿的。
林序在這個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面前都是大度的領導、溫厚的同事、能干的伙伴,沒有人不愿意與他可以共事。可以說,以傅岹然放馬南山的工作態度,他的工作室迄今還能維持正常運轉,百分之七十的功勞都在林序身上。
對于這家工作室的絕大多數員工而言,他們與林序的接觸遠多于與傅岹然的接觸。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靠譜老板,為了安插與自己關系曖昧的神經病弟弟,打發走了全工作室任勞任怨的最大功臣——在員工心目中,聞九天的到來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兒。
好在,李開似乎是打算認真配合聞九天的工作的。
“傅岹然今天不來?” 李開問出這個問題時,語氣里已經沒什麼期待了。
“他晚一點再來。” 聞九天說。
“你讓我準備的資料我都準備好了,” 李開說,“但是招聘...傅岹然還沒把對于具體要求的反饋給我,所以尚未推進。”
“不推進的原因是,你不敢違逆傅岹然,還是你也對你擬定的標準沒有自信?” 聞九天插著兜,在工作室的格子間里轉了一圈。他走進傅岹然的辦公室,拉開轉椅直接靠了上去。
傅岹然就經常坐在這里干活兒?
這張椅子倒是不錯。
桌子的高度也很適合翹腿。
很好,以后它們就是我的了。
“呃...” 李開猶豫片刻,“兩方面的原因都有吧。我從畢業起就在傅岹然手下干活兒,從沒自己帶過團隊,我...”
“那你把擬定的標準拿去給任可野看看,他肯定很在行,也最清楚我們的項目需要什麼人。” 聞九天面不改色,“如果傅岹然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你干的。”
李開:“這...”
“傅岹然他雖然不常來,但大事一般都是他做主,他...”
聞九天看著李開,半晌意味深長地笑了。
“怎,怎麼了?” 李開忽然覺得面前的聞九天有些恐怖,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如果傅岹然真的能管理好這個工作室,能盡職盡責地把項目做完并上市,” 聞九天把椅背往下放了放,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陷進去,“那麼今天你我還會在這里對話嗎?”
“你從來就不喜歡我——哪怕不像林序的敵意那麼大,你至少也是不喜歡我的,覺得我配不上傅岹然。
” 聞九天平靜地敘述著,“但這無所謂,我也不需要你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