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電了?” 傅岹然沒接聞九天的手,從他面前拿起手機點了兩下,“哦,確實。”
“你去給我找一根充電線。” 聞九天不客氣道。
傅岹然拿著聞九天的手機,在掌心一停一頓地轉著。他目不斜視地望著聞九天,目光直得讓人渾身不自在。
聞九天被盯得偏過頭去,抽搐地抿了下唇角,“干嘛。”
“怎麼這麼冷淡。” 傅岹然的語氣分不清認不認真,“你昨晚困得迷迷糊糊還非纏著我抱你睡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
“何同光剛剛跟你聊什麼了?” 傅岹然話鋒一轉,直截了當道。
聞九天抬眸,緩緩掃過傅岹然的臉。這個人仍舊和從前一樣,恨不能用天羅地網把我監視得密不透風。
“嗯?” 傅岹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聞九天表面懵懵懂懂,心里卻冷笑一聲,他已經不怕這樣的傅岹然了。
恰恰相反,聞九天認為傅岹然表面的兇狠正代表了他內心的恐懼。
“唔...” 聞九天眨眨眼,討價還價道,“你幫我找一根充電線,我就跟你說。”
傅岹然盯著聞九天看了幾秒,掏出手機撥通了李開的電話,“喂,給聞九天找一根手機充電線。”
李開不清楚聞九天的手機型號,也不敢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集了若干條不同接口的充電線,馬不停蹄地送了過來,然后一聲不吭地立刻退了出去。
在這個林序剛剛被開除的早晨,李開覺得傅岹然已經瘋狂到什麼都能干得出來了。
“何同光...” 聞九天給手機插上電,頭也不抬,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討論中午炒幾個菜,“他希望我能勸你去做手部復健。
”
手機通電片刻后緩緩開機,聞九天發現自己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其中有些是田炎的,聞九天原本說好今早去聞宅看看;還有一個,則來自未知的號碼,屬地也在桐州。
傅岹然聽到這個話題上,臉部肌肉紋絲不動,像是被靜止了似的。他的平靜堅硬得猶如一絲風也透不進的銅墻鐵壁,護衛著里面那不能示人的心臟。
“何同光說你的右手不復健基本就不能畫畫了。” 聞九天在心里記住了那個電話號碼,不動聲色地將那條未接來電刪除,“但是,我不打算勸你。”
“.........”
傅岹然的嘴角在極力抑制下仍能看出一絲輕微的顫抖。他厚而堅硬的銅墻鐵壁,從不知何處起開始生出裂縫——那裂縫細而鋒利,乍看之下好似初春抽出的枝椏。
傅岹然說不清自己為什麼不去復健。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種極強的抗拒心理。
是害怕復健了也無法恢復如前?
是害怕自己的右手畫出眼睛不能接受的線條和色彩?
還是害怕即使畫出來了,卻仍舊不被人們重視?
...
害怕,害怕,害怕。
“為什麼不勸我。” 傅岹然凝神的表情,說明他十分在乎聞九天在這個問題上的答案。
傅岹然價值千金的右手是送給聞九天的天價賠禮。也許聞九天執拗而瘋狂地認為,傅岹然去復健就意味著這個賠禮打折、掉價,不純粹了。
倘若聞九天真是這麼想的,那麼傅岹然或許愿意永遠放棄右手繪畫的可能。他愿意被聞九天以這種方式毀掉——
這個毀滅是公平而甜蜜的。
它意味著聞九天發自內心地收下了右手的禮物,他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傅岹然屏息注視著聞九天,等待著他的答案。
聞九天抬起頭,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他理所當然的語氣比那一晚瓶身斷裂的紅酒瓶更加殘忍,“因為我從來就不稀罕你畫的畫,你自己愛畫不畫。”
傅岹然用緘默掩飾地動山搖的內心。
仿佛是一瞬之間,高聳入云的山脈轟隆著灰飛煙滅,碧波萬頃的海洋在翻騰中蒸發;來自地幔的巖漿以上千度的高溫奔涌而出,所經之處萬事萬物的時間都以死亡的方式徹底靜止。
這里已是寸草不生。它埋葬著無數個過往里異彩紛呈的身軀,如今卻不再有一絲生命。
病房里陷入了長久的安靜。與傅岹然不同的是,聞九天正無知無覺地刷著手機。
田炎打了一早上的電話都沒被接通,已經改在微信轟炸了。
聞九天:「我生了點小病,在醫院吊水,今早可能去不了了。」
田炎:「???」
田炎:「又是傅岹然那孫子干的?」
聞九天:「...」
聞九天:「總歸你別跟傅無聞講。」
田炎:「...」
田炎:「對不起。」
田炎:「已經講了。」
聞九天:「。」
心如止水的聞九天放下手機,開始等待傅無聞的電話。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的卻不是傅無聞的名字,而是剛剛那個被聞九天刪除的電話號碼。
聞九天飛一般地瞟了傅岹然一眼,忙不迭捂著聽筒接通。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對面道,“我是石若磊。”
聞九天怔了片刻,隨后立刻高聲道,“我沒有買房的需求!”
“.........” 電話那頭的石若磊頓了一頓,在迷惑中沉默片刻后繼續道,“聞九天,我有事要跟你說。
”
“我都說了我不買房!也不需要貸款!” 聞九天說,“到底是誰泄漏的我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