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岹然想做的事是什麼呢。
...
手機叮了聲,郵箱里出現了一封新郵件。
是一個總部在歐洲的權威第三方藝術機構,將“本年度最具影響力畫家”的稱號評選給了傅岹然,誠邀他來巴黎出席頒獎典禮。
郵件是用英法雙語寫成的,對傅岹然的稱呼也是“George Fu”。他們激情洋溢道:您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獲此殊榮的亞裔,這是世界公平性、多樣性不斷提升的體現!我們為您感到驕傲...
傅岹然叼著煙,左手點著屏幕粗略掃了眼。這些長篇累牘的廢話,他毫無興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年這個機構大獎的主要贊助商里有跟他簽訂了聯名合同的那家時尚奢牌。
太陽底下無新事。傅岹然喜獲“本年度最具影響力畫家”,跟他被拉去沈杯做評委,本質上并無任何不同。
“最具影響力畫家...” 傅岹然舉起自己被裹得動彈不得的右手,自嘲地笑了一聲。
不一會兒,郵箱又叮了一聲。這次是與傅岹然簽訂聯名合同的那個品牌,他們先是冠冕堂皇地恭喜了傅岹然獲得年度畫家的殊榮,緊接著話鋒一轉,表示希望傅岹然能就出席頒獎典禮的具體事項與他們商量。
商量,是個委婉動聽的用詞。傅岹然繼續往后看,發現自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家奢牌早已為傅岹然挑選好了用于頒獎詞的兩幅畫,分別是《玫瑰,白天鵝,美人》和《聞九天》。
“《玫瑰,白天鵝,美人》的聯名款創下本年上半年銷售新高,在市場上呈現出長尾效應...
根據數據分析,您今年的新作《聞九天》盡管存在爭議,但極具話題度、潛在受眾較多,我們在此強烈建議您將其選作明年聯名的主題。
”
...
一只手能做的事有限,難以兼顧。傅岹然不耐煩地把手機甩到床上,專心致志地抽起了面前的煙。
這種活動的目的大同小異,傅岹然從來就是懶得去的。哪怕是非去不可的,他也秉持著人到心不到的原則,上臺敷衍了事地講幾句話,下臺后不等結束就直接走人。
不過現在的情況略有不同了。傅岹然抽完這根煙,心底的躁郁被壓制了不少。
這個頒獎典禮盡管操蛋,但興許是個機會。
傅岹然瞇縫兒著眼,雙唇不輕不重地抿著,認真思考了起來。
這一夜傅岹然注定不可能睡得著。麻藥的勁兒逐漸褪盡,他的右手用疼痛不斷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痛感密密麻麻、層疊涌起,像血管里翻騰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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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賓館。
關于給外公洗清冤屈的事,聞九天和傅無聞昨晚沒再繼續討論。聞九天既沒說自己要做什麼,也沒要求傅無聞做什麼;而傅無聞對一切都不置可否。
“你什麼時候回橫店?” 吃早餐時,傅無聞問。
“今天下午。” 聞九天打開日歷上的行程看了眼,“這幾天外公房子那邊,你多盯著點。”
“實在沒空的話,找幾個靠譜的人盯著。”
傅無聞隨意嗯了一聲,像是有什麼心思。面前的這根烤腸,他已經切了足有一分鐘之久。
“喂。” 聞九天在傅無聞面前的桌上敲了下。
傅無聞抬起頭,“怎麼了?”
聞九天指了指傅無聞的刀和斷得干凈利落的烤腸,“你已經開始切盤子了。”
“.........” 傅無聞抿了下嘴,也不是太在意。他說,“今早我得去醫院看看傅岹然,你去嗎?”
“沒空。
” 聞九天想都不想。
“就不到半天,外公房子那邊有田炎盯著呢。” 傅無聞說,“他膽子小,不會干什麼不得了的事。”
聞九天停下刀叉,抬起頭,“我得去另一家醫院。”
“另一家醫院?” 傅無聞皺起了眉。
“石若磊。” 聞九天一刀扎進面前的圣女果,鮮艷的紅汁噴薄而出,落在潔白的瓷盤上。
傅無聞不自覺地吞咽了下。
“昨晚我想了想,” 聞九天歪著腦袋抬起,沖窗外發呆,眼神看起來清澈又智慧,像一個奇妙小精靈。他道,“用外公的畫拼出一幅參賽作品,本身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
“這樣做既無必要,又有風險,不像是一腦門兒只想著賺錢的沈杯能干得出來的。”
“確實。” 傅無聞思索了下,點點頭,“畫畫這玩意兒大部分人都不懂。想捧一個選手出來,根本用不上咱們外公那種水平的畫。”
“所以這件事里肯定有鬼。” 聞九天一手托著下巴,“何同光跟你我同輩,他不太像是會跟外公產生私人恩怨的樣子;而石若磊就不同了。”
傅無聞:“石若磊...跟外公關系怎麼樣?你小時候見過他嗎。”
“沒有。” 聞九天眼神定定的,“他對沈靈均的那幅畫如此癡迷,卻一次也沒登過我聞宅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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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的時候,傅岹然小瞇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他知道有醫生護士進來了,之后床邊坐下了幾個人,看動作有些焦急。
傅岹然從來不介意讓人等著。他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過去,再醒來時陽光已經兇猛地淹沒了這間屋子。
“你醒了?” 李開和林序風塵仆仆的,后面還跟著個司機。
幾人都像是一夜沒怎麼睡的樣子,李開愁眉緊鎖,林序眼睛睜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