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同光帶著幾個人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把醫生都問煩了。
“他的手不會廢。”
“好好休養,能正常生活。”
“什麼?能不能恢復如前?”
“那是不能了。”
...
遠遠的,聞九天看見何同光朝自己這邊看了眼。他看不清何同光的表情,但想必不會有半分友善。
西褲包裹著勻稱優美的腿,皮肉下聞九天那根斷裂后愈合過的小腿骨似乎動了一下,像個幻覺。它痊愈了,以另一種姿態。
“那你在這兒坐著,” 傅無聞一臉疲憊,拿包不輕不重地打了聞九天一下,“我去看看。”
“傅總。” 何同光攔住了傅無聞,“傅岹然進手術室前,我專門問過。”
“問過什麼?” 傅無聞皺起了眉。
“他說不需要見到聞九天。” 何同光說。
“不需要見聞九天?” 傅無聞不了解沈杯的具體內情,但多少知道這個比賽的名聲。聞九天通常不會無緣無故發瘋,傅無聞看著何同光就來氣,“我又不是聞九天!讓開。”
“傅總。” 何同光擋在病房前,眉眼間也有些疲累,“傅岹然說要靜養,我想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誰也不想見。”
“行。” 傅無聞被氣得沒脾氣,他夾著包,“那我明天再來。”
“之前傅岹然工作室給我打了電話。” 何同光又道,“考慮到傅岹然的手可能需要更精細的神經修復手術,他應該很快就會轉院,他工作室的人已經在聯系醫院了。”
傅岹然工作室的人...不是李開,就是林序。
由于外包項目的事兒,這兩個人傅無聞都認識,甚至打過不少交道。可他們都沒有聯系傅無聞,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最壞的結果是,這個對公司存亡影響不小的項目會黃掉。
“何同光,你是叫這個名兒吧。” 傅無聞瞇了下眼,“工作室是工作室,可我是傅岹然的弟弟。”
“他做手術,總需要家屬簽字吧?難不成你們打算去上海請神智不清的傅尚簽字?”
何同光面露猶豫,有些為難。他嘆了口氣,“這兩天的事兒實在太多。”
傅無聞笑了下,語氣有些譏諷,“沈杯的事兒?”
何同光神情一滯。他想起那幅石若磊拼接的“聞愚白”,又看了眼坐在走廊那一端渾身血氣的聞九天——傅岹然受傷的原因,已經顯而易見了。
“傅公子。” 何同光換了個稱呼。他露出了一個真誠的慘笑,“當著你的面,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沈杯要活下去,就得有人做惡人。”
“當年令尊把這個比賽甩給了政府,所以今天做惡人的人才是我;”
“要是沈杯還在你們聞氏畫廊,扛這口鍋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傅無聞聞言,神色正了些,比方才更嚴肅。他上前一步,“沈杯在我們聞氏畫廊手里時,是個堂堂正正的書畫比賽,那些畫作的水平是騙不了人的。”
何同光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沒再說什麼。
“傅岹然工作室的人來的時候,我可以通知你。” 何同光說,“但是他們能不能讓你或者聞九天見到傅岹然,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傅無聞走后,何同光站在病房前沉了好一會兒心緒,才鼓足勇氣推開房門。
單人病房里,傅岹然正靠坐在床上。他一只手被包得嚴嚴實實,額頭也裹著紗布,他半闔著眼睛,正在養神。
聽見腳步聲,傅岹然平靜地睜開了眼。麻藥勁兒還沒過去,又或許快過去了——從傅岹然的表情里,很難對此作出判斷。
“你這手...” 何同光勉強笑了一下,試探道。盡管人人都知道這事兒和聞九天脫不了干系,可只要傅岹然不承認,就沒用。
“自己扎的。” 傅岹然說。
何同光皺了下眉。他正要繼續發問,卻見傅岹然隨手拿起床頭的一個玻璃杯,面無表情地端詳幾秒后,忽然直接砸了出去。
噼里啪啦!
何同光猝不及防。玻璃在他腳邊碎得紛飛,他差點沒來得及跳開,“傅岹然你干嘛!”
“手是我自己扎的,頭上也是我自己打的。” 傅岹然又拿起另一個玻璃杯,煞有介事地摩挲著,“因為我看到了電視節目上沈杯的...優秀作品。”
傅岹然說完冷笑一聲,定定地望著何同光,“你們沈杯的人,真是藝高人膽大。”
何同光不自覺地吞咽了下,眼神有些閃爍。他挪開目光,語氣無奈,“上電視那事兒真不是我安排的,是石老師。”
“也許是因為你下午跟他說了什麼,他擔心有變數,這才急著把那幅‘拼接畫’推到大眾眼前...石老師對那幅畫的執念,挺深的。”
“這里面牽扯的利益太多,我實在是...”
“不是你安排的。” 傅岹然直接打斷何同光,他抬起自己受傷的右手,“你應該知道,現在我說我的手是誰傷的,公眾就會相信誰是惡人吧。”
“這麼大的丑聞,沈杯能承受得了嗎?”
“你...” 何同光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變得有些急躁,“你不會想把這口鍋栽在沈杯頭上吧,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傅岹然淡淡一笑,往后靠了靠,“我會告訴公眾,我發現了沈杯請槍手作的畫。可是沈杯不聽勸,爭執中我的手就變成這樣了。
”
“你!” 何同光胸悶氣短,眼球差點破框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