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岹然繼續道,“是自己主動的,還是被誰挑選來的。”
凌昆下意識摸了下耳后,顯然對這個問題有些不明所以,“桐美每年都會組織大三學生參加沈杯...”
傅岹然:“你是大三?”
凌昆搖搖頭,“大二。其他年級的學生也可以自主報名,或者經老師推薦后報名。”
“我是被老師推薦的。”
傅岹然思忖片刻,“那你是怎麼認識何同光的?”
“是...” 凌昆想了想,“在石老師家。”
“石若磊?” 傅岹然有些意外。他頓了下,沒表露出來,“你以前就認識石老師嗎。”
“不認識啊。” 凌昆笑了下,眼神里的光很和煦,“是學校里的老師帶我去的。”
“我一開始還有點緊張,沒想到石老師那麼和藹。”
傅岹然轉過身。他望著白墻出神,一時有些呼吸不上來。
是啊,沈杯這麼大型的一個賽事,鏈條上又怎麼可能只有何同光和石若磊兩人呢?
而把這麼多人拴在一起,又需要多少的利益。
凌昆倘若真的被捧出來了,那麼他之于沈杯,就會有如曾經的傅岹然之于聞氏畫廊——被*控到榨干最后一分錢。
“傅老師,您怎麼了?” 凌昆有些關切,卻猶豫該不該上前。
“我沒事。” 傅岹然不動聲色地清了下嗓子,轉回身來。他看著凌昆,“最后一個問題。”
凌昆睜著大眼睛,認真地點點頭,“您說。”
“你畫那幅廬山圖的時候...” 想起那幅經槍手石若磊指點、把聞愚白拆開了拼起來的畫,傅岹然克制不住心頭的譏諷,“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挺開心的。” 凌昆一本正經道。
“開心?” 傅岹然聲音大了些,難以置信,“你開心?”
“我...” 凌昆像是被傅岹然嚇到了,往后退了幾步,聲音越來越小,“我知道我畫得不太好,但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從小我就是這樣,我喜歡自己畫畫的感覺。
”
傅岹然越聽越不對勁,“你畫的是什麼。”
“一汪清泉,廬山飄忽的倒影。” 提起自己的畫,凌昆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都不敢抬頭直視傅岹然。
傅岹然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凌昆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抄襲”的事。他老老實實參加了比賽,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作品已經被調包了。
難怪何同光一直不斷強調,選擇凌昆的原因是他“聽話”。
而一旦那幅石若磊操刀的抄襲大作被公之于眾,生米煮成熟飯,凌昆想拒絕都沒機會了。
他將百口莫辯、無處可逃,只剩下乖乖配合。
“你喜歡聞愚白麼。” 沉默良久后,傅岹然忽然問。
凌昆怔了下。這是個人盡皆知的名字,如今卻鮮少被提起了。
“喜歡。” 說出這個答案需要鼓起勇氣,凌昆說,“我第一次去石老師家,他也問了我這個問題。”
“那傅巍呢。” 傅岹然又問。
凌昆想了想,“他很可惜。”
“可惜?” 傅岹然問。
凌昆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傅巍離世時不到三十歲,從他當時的畫作來看,他的天賦是絕不輸給聞愚白和石若磊的。”
“只可惜,他的天賦被打斷了。他沒能畫到將自己的才華揮灑到淋漓盡致的年紀。”
從樓梯間出來,傅岹然沒再多跟凌昆說一句話。他走到病房門口,何同光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你把傅老師帶去哪兒了?” 何同光瞪了凌昆一眼。
凌昆眼神閃閃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傅岹然給了何同光一個眼神,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怎麼了?” 何同光問,“石老師正醒著呢,你...”
“你們沈杯不過是想捧個人出來,” 傅岹然直截了當地打斷何同光,“何至于強行用上抄襲的法子?”
何同光愣在原地。他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凌昆,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 何同光轉回頭來,有些無奈,“你都知道了?你沒跟他透露吧。”
“沒有。” 傅岹然說,“就算我透露了,你們想做還是能做。我就是不明白,何必呢。”
何同光低著頭,靜默許久。他有些掙扎,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疲憊地抹了下臉,“其實我們本來,只是讓石老師把關出一幅圖,指導凌昆一下。”
“凌昆自己畫的...也不能說不好,但他的風格缺乏氣勢。他的畫就像他的人一樣溫和,可人們喜歡有反差感的東西。”
“沒想到...沒想到石老師直接拼了一幅聞愚白。”
病房的門開了,里面走出幾個人,都是來探望石若磊的。
“大眾的審美沒你想象的那麼嚴苛。” 傅岹然說,“那幅畫的事,我建議你們再想想。”
病床上的石若磊氣色尚未恢復。他說話的聲音有些虛,語氣卻和從前一樣,“你來了。”
“來替聞九天當說客的?”
“聞九天不需要說客。” 傅岹然在病床前坐下,思考著待會兒要說什麼,“他一向直來直去。”
石若磊冷哼了一聲,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輕蔑,“你控制不了他了。”
傅岹然拿起床頭的蘋果,用水燙了下水果刀,低頭削起了蘋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削蘋果的水平一向很好。” 石若磊端詳著傅岹然,“一個蘋果從頭削到尾,皮都不會斷。”
“老師。” 傅岹然用削蘋果平復心緒。他削完一整個蘋果,遞給石若磊,“凌昆的事,我都知道了。”
石若磊接蘋果的手在空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