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只小螞蟻在爬行。
這只是一次微小的勝利,卻是聞九天第一次戰勝傅岹然。
空無一人的場景里,靜得好像天地間只有這兩個生物。聞九天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眼角發紅。
他伸出一指,跟一只碰巧路過的螞蟻共同慶賀了自己的第一次成功。
第54章 曲折離奇
傅岹然在雨聲中度過了一個平靜而愉悅的上午。他喜歡水墨的氣味兒,揮毫落紙繪出了一幅《不識廬山真面目》,沒有署名。
宣紙放在桌上,近看是云煙縹緲的山巒,遠看則好似飛流直下的瀑布。
是廬山的瀑布。
這樣變化萬千、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聞九天應該會喜歡吧。
傅岹然從不修改自己的山水畫作,哪怕是小時候被石若磊拿拐棍抽,他也從不修改。歸根結底,它們在傅岹然眼中是一種內心的傾瀉,不論美丑都是完美無瑕的。
傅岹然端詳著面前的這幅畫,直到墨跡干透。如果舉辦一個全球自戀者大賽,他定能一騎絕塵。
“咚咚。”
教室的門被敲響了。
傅岹然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正了正色,“進。”
何同光從門后探出一個頭,笑著推開門走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傅岹然認得,他叫凌昆,是本屆沈杯被“寄予厚望”的一個選手,第一輪比賽中傅岹然還被安排著當眾表揚過他。
“比賽結束了?” 傅岹然說。
“嗯。” 何同光一進來就注意到了傅岹然面前的那幅畫。但他只不動聲色地多看了一眼,隨后目光便重新投向傅岹然。
倒是凌昆,對著那幅畫看了許久。
“你怎麼不打個招呼就來了,” 何同光說,“我監考完才聽說你來了。”
傅岹然嘴角微掀,介于嘲諷和冷笑之間。
打個招呼?打個招呼你們還能輕易讓我來嗎。
“一時興起。” 傅岹然知道這話說出來沒人會信,卻也沒什麼負擔,“再說了,我畢竟是評委,不好缺席吧。”
何同光臉上僵了一瞬,但還談不上措手不及。他假笑兩聲,“中午吃完飯就開始評,石老師也在。”
“石老師也來了?” 傅岹然有些意外。
“其實,” 何同光說,“不當主評委以后,石老師只要身體條件允許,每年都還是會來看看的,幫忙掌個眼。”
傅岹然面帶笑意點了點頭,心里卻是冷冷的。
石若磊掌眼,就意味著那些敗絮其中的畫家被選出來,他是知情的、默許的——甚至有可能主動參與。
傅岹然很早就知道,石若磊不是聞愚白那樣純粹的畫家,可事到如今還是覺得諷刺。
因為石若磊與何同光、與其他一切評委都不同。他是傅岹然的老師;哪怕是以傅岹然吹毛求疵的標準去衡量,他也是真正懂畫的。
“喲,你這幅畫怎麼沒署名?” 或許是因為傅岹然要參與評審,何同光有些緊張,他故作輕松地換了個話題,“不會是想混在選手畫作里考我們的眼力吧。”
“不是。” 傅岹然的語調揚起,半真半假道,“那也太為難你們了。”
“傅老師這幅畫,遠看有點像瀑布呢。” 一旁沉默許久的凌昆小聲道。
“廬山瀑布...” 何同光嘖了一聲,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看著傅岹然,頗有幾分指桑罵槐,“雖然你平時也不算特別正常,但一沾上聞九天,整個人的思路就變得格外...曲折離奇。
”
傅岹然不甚在意地笑了聲。他指指這幅畫,“拿個裝畫的筒給我。”
何同光還沒說話,畫前的凌昆卻吃驚地轉過頭來,“您這幅畫,不裱起來嗎?”
“你不了解他。” 何同光嗤笑一聲,沖凌昆擺擺手,“他自己的畫落到他手上,從來都是羊入虎口。”
何同光讓人找來了一個尺寸合適的筒。傅岹然把畫卷好放進去,夾著離開了教室。
盡管處在緊鑼密鼓的沈杯二輪賽中,午餐的安排卻仍然不算隨意。地點定在落云樓,一起吃飯的人也不算少。
傅岹然發現在這頓評委聚會的午餐里,凌昆作為一個選手居然也被帶來了,并且沒什麼人提出異議,包括石若磊。
很顯然,今年的沈杯又是一出已經寫好劇本的戲。
傅岹然能察覺到,自己的出現讓不少人有所顧忌,沒那麼放得開了。更重要的是,他們開始擔心下午的評審會被這樣一個“闖入者”攪了局。
果不其然,午餐結束后,何同光主動提出讓傅岹然跟自己一輛車。車上除了司機,只有他們兩人。
“今天中午,是特意把凌昆帶到我眼前看的?” 上車后,傅岹然先發制人,淡淡道。
“也不算。” 何同光笑了笑,“你之前跟他不熟,怕你忘了。”
“我是來評畫的,又不是來評人的。” 傅岹然說。
“凌昆是我們今年精挑細選出來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好。” 何同光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著傅岹然,“他長得不錯、畫得也好;最關鍵的是,他很聽話。”
談及此,何同光像被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恨恨道,“不像之前那個夏霧,恐怖程度堪比聞九天。
”
“.........”
“選凌昆出來,也是石老師同意的。” 何同光又自以為是地補充道,“至于其他選手的評比,可以尊重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