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岹然拿起來看了眼,發現是沈杯的第二輪選拔賽。
沈杯的第一輪選拔賽是讓參賽選手自由提供個人作品,由評委會挑選,其中“質優”或“有特色”的作品和選手將有機會參與現場直播,獲得評委當場點評。這一屆,負責點評的正是傅岹然。
第一輪選拔賽并不嚴格,它更像是為一些組委會看好的選手先提供一個露臉的機會。真正大幅度篩人的是第二輪,它是封閉式現場命題作畫,過程不直播,在出結果后會綜合第一輪的成績一起決定入圍選手。
傅岹然翻了翻自己的郵箱和微信,發現這第二輪比賽甚至沒人通知他。
所有不需要露臉的活動,都不需要他這個“評委”。
傅岹然輕嘲地笑了下,不算太意外。比起西洋畫,傅岹然對山水畫的感情更深;或者換句話說,他認為這是自己的領域。
既然冠了我的名,就該選出我喜歡的山水畫。
傅岹然點開何同光的對話框,思忖幾秒后又退出了。
傅岹然帶著一股報復性的惡趣味,他想:這次,我要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第53章 第一次
桐州多雨。每逢春夏之交,完整的晴天總是難得一見。
今年也不例外。舊石板路上泛著深鉛色的水光,道旁細窄的渠里水流汩汩,跑得和清晨趕考的考生一樣急,顯然這雨下了不止一兩天了。
“這是工作人員通道!考生走那邊排隊。” 門衛室的保安拉開窗子喊了聲,沒有抬起擋車器。
“我就是工作人員。” 傅岹然放下車窗,還把微長的頭發撩到了耳后,讓五官和面部輪廓更加清晰地展現出來。
保安卻對這張臉毫無反應,“你這車牌號也沒登記過。要不,你出示一下工作證件?”
“.........”
后面排隊的車輛不耐煩地按起了喇叭。
傅岹然撇了下嘴,只得升起車窗,倒了出去。這條路舊而逼仄,今早的人格外多。
事實上,他壓根兒沒有沈杯的工作證。
傅岹然得先找個停車位。這條街的盡頭貌似沒什麼人。傅岹然驅車夾在人群和電瓶車間,緩慢向前駛去。
街很長,沿途掛滿了桐美師生的畫作。校門以內,參賽選手進場的隊伍已經從教學樓前一直排到桐美門口,但只有最前面的一小段隊伍象征性地有個遮雨棚。
傅岹然曾經是沈杯的佼佼者,但他從不是這些排隊者中的一員。他多年前就知道沈杯的真相:當你開始排隊時,或許就意味著你永遠走不進那扇大門了。
傅岹然感到胸口有些發悶,連續的陰雨讓他心情不是太好。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傅岹然瞟了眼車載屏幕,是李開。
這趟來桐州,傅岹然沒有提前告訴任何人。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事與旁人都無關。
傅岹然按掉了這通電話。但沒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
傅岹然皺了下眉。大多數情況下,李開不會如此不識時務。
他剛打算再按掉,卻發現屏幕上跳動著的是另一個名字:李非凡。
這個名字有些眼熟,但傅岹然也是想了那麼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這麼說起來,李非凡也有好幾天沒發來新的照片了。
傅岹然把車臨時停靠在路邊,點了接通,“喂。”
“傅老師,” 李非凡的語氣有些緊張,但還算堅定。
他頓了頓,直截了當道,“我前幾天被聞九天發現了。”
“你拍的時候被他發現了?” 傅岹然不太意外。這種事被抓到是遲早的。
“不是...” 李非凡說,“應該是他自己想辦法查出來的,然后他就來找我了。”
“哦?” 傅岹然不氣反笑,覺得頗有意思。他調整了下靠背,悠然道,“聞九天跟你怎麼說的,威脅你要去告狀?”
李非凡沉默片刻,“那倒是沒有。”
“那你為什麼著急忙慌地給我打電話。” 傅岹然翻了下手機,“你有幾天沒發來照片了。”
“傅老師,” 李非凡似乎斟酌完畢才謹慎開口,“我覺得您和聞九天之間的問題,還是應該你們自己解決。”
傅岹然臉上的笑意緩緩頓住,帶笑的眼神冷了幾分,“聞九天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只要我收手,這件事就會變成你們倆之間的問題。” 李非凡說,“當然,也能減少我自己的職業隱患。”
外頭的雨大了起來,敲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舞者的足尖落下——身軀輕盈,動作有力。
這一刻,傅岹然忽然沒來由的想起聞九天寫的那篇《大師的價格》。聞九天是一個立體的人,而傅岹然并沒能認識他的每一面。
“你覺得...” 傅岹然有些出神,“聞九天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 李非凡語氣猶豫。
“你隨便說,” 傅岹然從旁邊的簍子里拿出一根煙,夾在指間,隨意敲擊著方向盤,“怎麼感覺的就怎麼說。”
“聞九天他...” 李非凡說,“他似乎跟傳言中的不太一樣。”
傅岹然不經意地笑了聲,讓人一時捉摸不透。
“你們倆...” 慎之又慎的,幾秒后李非凡又補了句,語氣分不清是褒是貶,“還挺般配的。
”
掛斷電話后,傅岹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找停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