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霧推門進來,他才被驚醒。
“你還沒走?” 聞九天有點意外,“李阿姨...杉姐已經走了。”
“我不是說了嘛,” 夏霧不耐煩地拽過椅子坐下,優雅地翹起腿,“我這幾天在上海有品牌活動。”
聞九天:“哦...”
可是你的品牌活動也不可能在醫院舉辦啊。
面對失散多年的小學同學,聞九天只能佯裝吃飯,他不太會跟人聊天。
聞九天:“你找我有事?”
夏霧撇了撇嘴,嘟了下涂著橘色唇釉的嘴,“上次我丟了幅畫在你的展覽,你沒給我扔了吧?”
“你說桐州那個展覽?” 不用尬聊,聞九天松了口氣。他吃飯的速度自然了起來,“只要是按照正規流程登記的,放進展示柜里后都沒有問題。”
“等展覽結束時,想換回去的話,就得給我講個故事。”
“誰特麼想換回來。” 夏霧又翻了個白眼。他雙手抱臂靠著椅背,“哎,你看過我那幅畫沒?”
“沒有。” 聞九天說,“我不可能一一過目所有展品。”
“真是太可惜了。” 夏霧露出一個冷冷的笑,自嘲道,“那是我當年參加沈杯的作品。”
夏霧是個頗有名氣的美妝博主,在醫院里呆了沒一會兒就有小姑娘來要合影。他對粉絲的態度有如春風般和煦,與對聞九天的態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聞九天默默吃飯,心里卻有些不平。
你們怕是不知道夏霧上嘴咬人的黑歷史吧。
夏霧走后,聞九天想了想,給桐州展覽那邊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拍一張夏霧的畫給自己瞧瞧。
出乎聞九天意料的是,這是一張頗具神韻的山水畫,取意《蜀道難》。其中色彩和線條美而與眾不同,充斥著大膽野蠻的生命力,恰如夏霧這個人。
聞九天上網檢索了那一年沈杯的獲獎名單,其中沒有夏霧;他不死心,又搜出了入圍名單,依舊沒有夏霧。
聞九天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和沈杯評委至少有一個是瞎了。
“你干嘛呢?” 午休時間,傅無聞來了,發現聞九天正在發呆。
“哥,” 聞九天調出夏霧那幅畫,遞到傅無聞面前,“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
“挺好看的。” 傅無聞真誠地發表了外行的觀點,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可是這幅畫在沈杯甚至沒有入圍。” 聞九天喃喃自語,“這不科學。”
聞九天沒有正兒八經學過繪畫,但他幼年是跟在聞愚白身邊的。書畫鑒賞這個行當,很多時候拼的就是見過多少好東西。聞九天自己不會畫,眼力卻是上佳的。
“沒什麼不科學的。” 傅無聞從包里拿出聞九天的平板遞給他,“我跟你說過,沈杯早就今非昔比,現在都說不清比的是什麼。”
“這也不是咱倆能管的事兒,沈杯早就跟聞氏畫廊沒關系了。”
聞九天沒吭聲。他靜靜看著手機上那張照片,半晌才關掉屏幕。他沒有夏霧的微信,于是登上了自己做博主的賬號,搜出夏霧的賬號后點上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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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岹然昨晚沒有回家。他在工作室的平臺上抽了一夜的煙,快天亮時才回休息間睡下。
傅岹然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他訂了一張上海飛紐約的機票,撿起地上的衣服套好,推門出去。
休息室外,工作室眾人正在開會,見傅岹然出來都有些驚訝。今早任可野也在,還帶來了幾個他手下的人。
“你在工作室?” 李開不知道傅岹然昨晚睡在這里,“你不是去醫院了嗎?我看網上...”
“我要回紐約一段時間,你們照常推進項目。” 傅岹然沒打算解釋。他簡單拿上了電腦等必需物品,“沒有要命的事兒,就不要找我了。”
“啊???”
會議被迫暫時中斷。
面對傅岹然近乎不負責任的行為,跟他不熟的任可野反倒是最淡定的。
“聞九天怎麼樣了?” 任可野問,“聽說他住院了,還想去看看呢。”
“死不了。” 傅岹然打量了任可野一會兒,“你對前任還挺上心。”
任可野也不露怯。他聳了聳肩,“彼此彼此。”
“聞九天知道你回紐約的事兒麼?說不定他知道了,就愿意參與你的項目外包了。”
“他的事我不管了。” 傅岹然云淡風輕地掀了下嘴角,眼神卻毫無笑意,“你要是敢的話,就試試吧。”
傅岹然已經久不參與工作室的日常工作,什麼都沒交代就走了。他剛出大門,林序卻追了出來。
“你要回紐約?” 林序臉上說不出是驚是懼還是喜。他遲疑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道,“昨天我看見你拿著那幅畫出去,是去找聞九天嗎?”
那幅《玫瑰,白天鵝,美人》,現在還放在聞九天家里。
“嗯。” 要不是因為林序真的很能干,傅岹然是多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解釋。他說,“這是我自己的事,和工作沒關系。”
提起那幅畫,林序的情緒與平常不同。他唇邊笑了,眼眶卻微微泛紅,“我記得你畫那幅畫的時候...當時我還問你,為什麼要用植物顏料。”
人體彩繪通常使用的都是更安全的植物顏料,而《玫瑰,白天鵝,美人》的原版草稿是畫在聞九天身上的。為了保持顏色和風格的完全統一,傅岹然不想更換顏料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