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見面就對導演“出言不遜”,他十分懊惱。
“我...” 聞九天試圖補救,“不好意思,剛剛是我認錯了。”
“沒關系。” 好在周達非本人完全不在意。他并不像丁寅那麼隨和,而是十分沉穩。
聞九天驚訝地發現,這個導演應該還很年輕——頂多跟傅岹然差不多大,可他已經可以獨自管理一個偌大的劇組了。
“先進來吧。” 周達非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在亂而有序的桌上翻找著資料,“要喝點兒什麼嗎?”
聞九天并不渴,也向來不在乎虛頭巴腦的面子。他剛想說不用麻煩了,就見周達非隨手指了下墻邊掉漆的柜子,“里面有茶包和速溶咖啡,想喝什麼可以自己倒。”
“.........”
“不用了。” 聞九天說。
談話間,周達非已經找到了要的東西,是一張照片。
“這才是我們的男主角,也就是要跳白天鵝的人。” 周達非把剛找到的照片遞給聞九天,“沈醉。”
聞九天接過照片,上面是一個年輕演員的素顏正臉照,及肩的黑發撩在耳后,露出完整的面部結構——單眼皮、臉很小,骨骼沒有半點缺陷。
一種空靈而飄渺的距離感撲面而來,恰如舞臺上的聞漏月。
“你之前看過沈醉的電影嗎?” 周達非問。
聞九天搖了搖頭。他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你沒看過沈醉的電影?” 旁邊的人頗為吃驚,不可思議道,“一部都沒有嗎。”
“嗯。” 聞九天將照片交還給周達非,“不過,我覺得這個演員的氣質挺合適的。”
周達非倒是沒說什麼。他把照片放回資料里,點了下頭,“行。正好我這會兒有空,咱們去隔壁聊吧。
”
隔壁只有一張辦公桌,資料從地上一直堆到沙發上,基本只能長期容納周達非一人。
“今天我來得比較急,沒來得及帶我母親的舞蹈資料。” 聞九天左看右看,最后在軟皮沙發的扶手上坐下。
“沒事。” 周達非總是很淡定,仿佛對絕大部分事情都無所謂,“既然是你本人來編舞,那舞蹈資料的作用也就只是做個參考了。”
“這是給你的合同,你可以找律師看看。不過,我們的經費比較有限,給你開的工錢也就是市價水平。” 周達非從第三層的抽屜里抽出一疊文件,遞給聞九天時面無表情地掃了眼那件聯名款衛衣,“可能還沒有二手市場上你這件衣服的價格高。”
“.........”
聞九天怔了下。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份工作是有錢賺的。
“呃...” 聞九天看著這間雜亂而窮酸的辦公室,抿了抿嘴,“要是資金實在緊張,我可以不要工錢的。反正我——”
“那不行。” 周達非卻想都不想就打斷了聞九天,“沒有錢賺算什麼工作。”
周達非顯然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面對聞九天如此荒謬可笑的建議也面不改色,“你是來工作的——和其他所有人一樣,而不是帶資進組來玩票的。”
聞九天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從沒見過像周達非這樣認真的人。
“我現在就簽。” 聞九天從沙發縫里找到一支筆,直接在文件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薄薄的幾頁紙,一式兩份,標志著聞九天終于找到第一份工作。
周達非光速把聞九天拉進劇組的微信群,順便讓他留下郵箱地址,之后會發完整版劇本,以及詳細的工作要求。
“你最近忙嗎?” 簽完合同后,周達非變得更直接了。他領著聞九天去開始的那間辦公室,打算介紹他給同事認識,“你平時不怎麼看電影的話,劇本圍讀最好每次都來。”
“.........”
“我...” 聞九天皺了下眉,想起了傅岹然。他有些為難,“我盡量。”
“有什麼工作上的難處,可以跟我說。” 周達非或許看出了聞九天的掙扎,又或許沒有,“我這里沒有亂七八糟的條條框框。”
聞九天正拿著剛簽好的文件不知回家后該往哪兒藏,他的手機就響了。
屏幕上跳動著傅岹然三個大字,聞九天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怎麼,有事兒?” 周達非回頭問。
“我...” 聞九天思忖再三,還是不敢掛這個電話。他指了指手機,“我接個電話。”
周達非站在辦公室門口,無所謂地點點頭。里面倒是有幾個其他的工作人員探頭出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新來的編舞師。
“喂。” 聞九天把合同夾在腋下,捂著聽筒壓低聲音,不情不愿地佯裝正常,“哥哥。”
“會開完了?” 傅岹然卻游刃有余。
“嗯。” 聞九天說。
“開完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傅岹然語氣聽不出情緒,“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聞九天沉默不語。他發現偽裝是一件如此難的事,不是只靠嘴說說就行——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而不喜歡也許更難藏。
“把視頻打開,” 傅岹然聲音平淡,“讓我看看你。”
聞九天知道藏不過去,只能道,“我現在不在家。”
“嗯?” 傅岹然立刻警覺了起來,不滿道,“去哪里了,你一個人嗎。”
“我...” 聞九天目光飄忽,看見了墻壁上張貼的房地產廣告,“我出去找房子了。
”
電話那頭安靜半晌,傅岹然并沒有被聞九天的說辭唬住。
“之前不是說,回上海是為了畫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