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聞九天來說,那個無限可能的虛擬世界比現實世界更能承載他的奇思妙想。
咖啡店快打烊了。聞九天收好電腦,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名片和電影簡介上。
他剛想把它們裝進衣服口袋,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穿著的還是傅岹然的大衣。
聞九天到家時,傅無聞正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打游戲。傅無聞對做游戲毫無概念,他搓手柄完全是為了放松。
“今天怎麼又回來這麼晚。” 傅無聞說,“明天要去傅岹然工作室那邊,商量外包具體事宜,你一起嗎?”
聞九天下意識搖搖頭,搖完才反應過來傅無聞低著頭看不見,于是道,“不去。”
“這個合作你真不管了?” 傅無聞放下游戲手柄,抬頭道,“咱們公司接下來一整年應該都在忙這個項目——說不準人還不夠,還得再招。”
“我...”
傅岹然那半個月的死限將近了,聞九天不想答應,卻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徹底拒絕。
“我明天有事。” 聞九天說。
“什麼事?” 傅無聞有些奇怪,“你不是好長時間不直播了嗎,畫展也不管了。我以為你打算從公眾視野面前消失一陣子呢。”
“我明天...” 聞九天想起了桐州的展覽。那個展覽為期三個月,他也該去看看了,“我明天要回桐州,那里還有個展覽。”
傅無聞好一會兒才約略想起來那是聞九天在倉庫里舉辦的展覽。他滿臉都寫著一言難盡,“...行吧。”
聞九天脫下大衣放在沙發上,又回房找出了之前從傅岹然家穿來的兩件衣服,一并疊好放進一個大紙袋。
“你明天去見傅岹然,順便幫我把衣服還給他。
” 聞九天從大衣口袋里摸出車鑰匙,“還有傅岹然的車,現在就停在樓下。”
“.........”
“你倆...” 傅無聞試探道,“又吵架了?”
“沒有。” 聞九天說,“就是忽然想起來他有許多東西放在我這里。”
翌日。
傅岹然工作室里聚集了不少人,這是第一次碰頭會。
傅無聞到時,會議室里已經坐得差不多了。他是最遲的一個。
傅岹然身旁圍著好幾個工作人員,他正隨意敲著鍵盤。
“傅總好。” 任可野看見傅無聞,主動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任博士。” 傅無聞左手拎著紙袋,右手伸出去握了個手。
傅岹然這才抬起頭。他不緊不慢地朝傅無聞身后掃了眼,“聞九天沒來嗎?”
“他今天有事。” 傅無聞在另一側的首位坐下。
傅岹然沒什麼表情,但語氣隱有不悅,“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公司負責技術的不是你吧。”
工作場合,傅無聞不能翻白眼。他只能好脾氣地笑了下,沉默地揭過這個話題。
這時林序笑著,半真半假道,“聞九天不來,不會是因為我吧。”
傅無聞有些疑惑,“你是?”
“這是我們同事,叫林序,剛從美國回來的。” 李開介紹道,“以后他也會負責跟你們對接。”
“哦。” 傅無聞點點頭,起身同林序握了個手。
“聞九天干嘛去了?” 傅岹然解決了手頭的問題,放下電腦。
傅無聞:“他回桐州了,他在那里還有個展覽。”
“對了,他讓我把這幾件衣服還給你。” 傅無聞把紙袋放到一旁的茶幾上,又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還有你的車,我給你停樓下了。”
傅岹然的目光在鑰匙和那袋衣服上來回轉了一圈,他略帶嘲諷地冷笑了一聲。
跑得還真快。
“那什麼,” 任可野對聞九天的缺席早有預料。他出來打圓場,“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先開會吧。”
在原則性的問題上,傅岹然從不慣著聞九天。
譬如當年聞九天跟閆飄飖學跳舞。傅岹然很生氣,他默許了聞九天回國,然后突然地就不再回復聞九天的消息了,甚至過年也沒有回家。
那個時候的聞九天,心理上還是很依賴傅岹然的。他還并沒有想分手,他很快就茫然無措。
于是沒過多久,聞九天就又一個人拖著大行李箱來紐約找傅岹然了。
那天紐約漫天大雪,聞九天站在傅岹然的公寓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鼻子紅成一片。
聞九天的臉比回國前瘦了一圈兒,小得精致可憐。傅岹然卻毫不心軟,他面無表情地任由聞九天哭鼻子,半點反應都沒有。
“知道錯了嗎。”
“知、知道了...”
“錯哪兒了?”
聞九天眼下一片烏青,不知是路上轉機困的還是現下哭的。他很怕這樣的傅岹然,怕傅岹然發火,更怕傅岹然真的不要他了。
那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 聞九天低下頭,肩上落著雪。他小聲抽泣著,“我以后再也不亂跑了。”
傅岹然伸手掐住了聞九天的下巴,他長而有力的手指在聞九天小而白皙的下巴上烙下一道道可怖的紅印,每一道都昭示著壓抑已久的雷霆般的怒氣,“再有下一次...”
“不,不會有的!” 聞九天早就瀕臨極限。他拽住傅岹然的衣袖,小心地湊近懷里,“哥哥你不要生氣了...”
那天,直到聞九天答應交出自己的手機,傅岹然才最終允許他進門。
四年過去,聞九天或許變了些,但傅岹然完全沒變。
聞九天又想跑了。
傅岹然敏銳地從聞九天今日的缺席里察覺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