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傅巍從小隨聞愚白學畫,長大后卻被最尊敬的老師當成槍手,最終抑郁自殺。
這是聞愚白身敗名裂的開始,也是聞九天絕不可能相信的一件事。
傅尚被注射了鎮定劑,昏昏睡去。
聞九天臉煞白的,嘴唇卻紅潤無比。他冷冷地嗤笑了一聲,轉身出去。
傅無聞似乎安撫地拍了下他的肩,聞九天什麼都沒注意到,只目不斜視地往外走。
井邊,螞蟻已經不見了。
“你還在想著替你外公洗冤?” 傅岹然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聞九天轉過身,仍舊冷冷的,“什麼。”
“你外公的事已經說不清了;” 傅岹然的話真實而殘忍,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何況就算能說清,你也沒辦法自己支撐起聞氏畫廊,你根本不懂畫廊怎麼運作的。”
聞九天看了傅岹然幾秒,神情跟方才觀察螞蟻打架時差不多。
“怎麼?” 傅岹然反倒笑了,“昨晚我問你的那個問題,你不記得了?”
幾分鐘后。
嘩啦——————!!
一聲巨響突如其來地劈斷了院子里雜亂的忙碌。
眾目睽睽下,只見聞九天面無表情地拎著一個厚重的木桶,兜頭把一整桶水澆到了傅岹然身上,然后轉身離去。
酣暢,而淋漓。
第13章 宣傳
木桶咚的幾聲踉蹌著站穩,轉眼間聞九天已經走遠了。
院中的幾個傭人紛紛上前,關切地圍到傅岹然身邊。
“大公子,大公子你沒事吧?”
“這個聞九天也太不像話了,二十幾歲的人了還不如個瘋子。”
“當初就是他胡作非為,要不然大公子也不至于離開家。”
...
傅岹然立在院中,像一幅墨跡未干的畫,一點一滴的色澤都昭示著創作者濃墨重彩的憤怒。
他額間頰邊往下滴著水,烏墨色的發絲貼在臉上,沒有說話。
旁邊一個牙尖嘴利的傭人越講越起勁,“傅家好歹也養了聞九天十幾年。他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
“都閉嘴。” 哐當一聲,傅無聞重重推開門,面色冷峻地走了出來。他把散開的袖口挽好,在所有人臉上掃了一遍,“誰允許你們背后議論我弟弟的。”
“再讓我聽到一次,直接收拾包袱滾蛋。”
眾人噤聲,作鳥獸散。剛才還吵嚷著的院里靜了下來,井邊只站著傅岹然和傅無聞。
“你又怎麼他了?” 傅無聞問,“聞九天昨晚心情就不太好,可能是因為網絡上的事。”
“沒什麼。” 傅岹然渾身濕透,卻仍淡然自若。他似乎對自己狼狽的模樣并不在意,轉身時還抖了抖手臂上的水,“我去換身衣服,你跟陳叔說開飯吧。”
今早聞九天和傅無聞是開一輛車來的,車就停在門口。
聞九天身上也有一把車鑰匙,但他還是步行離開了。
在地鐵站等車時,聞九天收到了傅無聞的消息。
傅無聞:「到底怎麼了。」
傅無聞:「午飯都不吃了嗎?」
聞九天:「我不餓。」
聞九天:「你今天不用管我了,我去畫展看看。」
今天來畫展參觀的人并沒有比昨天多多少。
工作人員倒是普遍積極性高了些,昨天因摸魚早退而沒見到傅岹然的幾個員工還會長吁短嘆。
“昨天傅岹然來了?真的來了?” 一個畫家抓著聞九天,壓低嗓音問。他聲音里還微微發著抖,顯然是克制不住興奮。
“嗯。” 聞九天對自己畫廊里的畫家一向忍耐度很高。他臉上甚至沒露出什麼不悅,只是平靜中有些喪意。
“那他,”
“他什麼也沒干。” 聞九天說。他不露聲色地收回了被拽住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氣,“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您自己逛逛吧。”
一夜過去,線下的游客沒增加,線上的罵聲也沒減少,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聞九天昨晚直播完畢后,就讓團隊成員繼續留意網上的動向。他想知道人們到底為什麼罵他,人們憤怒的點究竟是什麼。
輿論數據很快被整理好送到了聞九天面前。網上的評論多樣性很高,罵什麼的都有;但同時又有著驚人的同質性,它們幾乎都說無腦地情緒宣泄,跟畫展的事沒有任何關系。
一些人罵聞九天似乎不需要什麼具體原因,就像一些人吹捧傅岹然也不需要什麼理由一樣。
聞九天坐在沒人的展廳里,無言地合上電腦。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聞愚白一世清名,生前在畫壇地位極高,書畫、鑒賞、收藏均登峰造極。當初無數學子都是沖著他才報考桐州美術學院,由此滋養了桐州一派的藝術底蘊。
然而,僅憑一個沒有實證的調查報告,就能在聞愚白去世多年后將他拉下神壇,踩進泥里。
人們并不在乎這種指責有無扎實的邏輯鏈,也不在乎聞愚白逼死傅巍是一個多麼漏洞百出、匪夷所思的猜測,更不在乎謠言漫天飛會讓無辜的人受到多少傷害。
有一些人堅定地相信了這個謠言,然后另一些人也信了;最后三人成虎,聞氏畫廊徹底淪為了一個笑話。
今天聞九天在畫展呆到關門。他不想回家。
傅無聞肯定會抓著他問個沒完,然后苦口婆心地勸他看在錢的份上忍讓傅岹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