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開愣了愣,“應該也就比行業標準高一點吧,我去問問...不是,我本來以為你會覺得他們不夠藝術呢。”
傅岹然正低頭刷著手機,無所謂地抿了下嘴角。
“對了,” 李開已經習慣了傅岹然的距離感,又道,“就任可野那個約會對象,叫聞九天的,好像也開了個做外包的游戲公司,跟人合伙的。”
“我好奇看了眼他們的成品,竟然還挺符合你的審美的。”
做游戲的公司海了去了,傅岹然沒作評價。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表情自然地爆了句粗口,“去他媽的藝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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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倉庫出來,聞九天沿著小巷走了幾十米遠,才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要去哪兒。
聞九天對這個城市并不熟悉,他站在十字路口有片刻的迷茫。
聞九天今天心情不太好。
倒不是因為展覽門可羅雀。整活完畢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看三個月期滿后,會收獲一堆怎樣奇形怪狀的破銅爛鐵。
只是在愚白廳看見了傅岹然的畫后,聞九天覺得今天諸事不宜。
聞九天在路邊掃碼了一輛共享單車,漫無目的地騎著閑逛了小半個鐘頭。
途中他經過了桐州美術學院。
桐美門前的那條街上匯聚了不少畫室畫廊,有畢業的學生開的,也有單純來湊熱鬧的。
聞九天不由得騎慢了些。車從略顯坑洼的石板路上經過,一顛一簸。
這里像一張鐵灰色的畫布,被濃墨重彩地潑上了各種形狀的顏色。
聞九天很小的時候來過桐美,當時他的外公聞愚白還是這里的名譽院長。
這條街繼續向前,店鋪漸漸沒了。
兩側的墻壁上是一幅幅裱起來掛上去的畫,它們的作者都是桐美的學生或老師。
“你在這里寫生?” 街的盡頭,聞九天在一個空著的畫框前停下。
這是這條街上的最后一個畫框。從它的尺寸來看,它曾經是為一幅巨制準備的。
“嗯。” 畫框前站著一個認真女孩。她抱著寫生本,略帶虔誠地點點頭,“傅岹然老師說,這幅空著的畫框是激勵每一個后來者,都有可能在這面墻上留下自己的一筆。”
“傅岹然不是桐美的。” 聞九天說。
他一腳支著地,目光在寫生的女孩和墻壁上空著的畫框間來回打量。
美化歷史也許出于好意,但終究是一種罪惡。
聞九天把自行車在旁邊停好。他走到畫框中間的地方,微仰著頭,若有所思。
這個畫框不是從一開始就空著的。
“你...是模特嗎?” 旁邊的女孩略帶驚嘆地把聞九天從頭打量到腳,有些按捺不住手中的鉛筆。
聞九天笑了,這讓他平時更加扎眼。他目光仍落在畫框中間的位置,輕輕搖了下頭,“不是。”
“我從不當模特。”
“哦...” 女孩覺得聞九天有些怪怪的,抱著寫生本默默挪遠了一步。
“那什麼,祝你成功。” 聞九天揪著毛線帽的邊緣往下拽了下。他重新跨上自行車,“我覺得你畫得很好。”
女孩聞言卻怔了下。她抬起頭時眼神受驚且空洞,半晌才小聲道,“其實...我連續兩年都沒考上桐美。”
這在美術生中并不罕見,知名美院里多的是復讀好幾年才考上的人。
聞九天卻沒有再鼓勵這個女孩。他想了想,聳了下肩,“考不上也可以干別的嘛。
”
女孩神色失落,“我從小就學畫畫,立志要當一個畫家,很難想象另一種人生了。”
天光陰成和這條街同一色調的金屬灰,世界卻顯得很白凈。聞九天靜靜聽著,這條街在他眼中寂然了不少。
“我從小就學跳舞,后來腿受傷了就不能跳了。而且,” 聞九天抿了下唇心,面無表情地停頓片刻。
女孩有些困惑地看著聞九天。
“其實很多畫家都是被包裝營銷后捧出來的,并不是真的才華橫溢。” 聞九天看著這個女孩,輕微動了下眉,“什麼藝不藝術的,不過是既得利益者在同一根繩子上互相捧場。”
“他們不會告訴外人這些,因為說了就沒辦法騙錢了。”
女孩沒有反駁聞九天的話。她又抬起頭,認真看了空畫框幾秒,突然道,“老師說我沒有藝術天賦。”
聞九天卻撲哧一笑,咧著嘴大剌剌道,“你可以把老師說的話當放屁啊。”
“……”
女孩一驚,看向聞九天的眼神不可置信。
“從前有一個人說我不懂藝術,我直接往他頭上澆了一桶顏料,” 聞九天笑得更歡了。他一腳踩上腳踏,迎面的風悠然地掀起耳垂下銀灰色的碎發,“去他媽的藝術!”
“.........”
“什,”女孩被驚得微張開嘴,一時說不話來。
向著云層中看不見的太陽,聞九天心馳神往。他喃喃自語,“那場面,可絢爛了。”
“.........”
女孩看著聞九天,茫然中好像明白了什麼。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聞九天已經站著蹬起了自行車。他逆風時騎得更快,一眨眼背影就遠了。
“哦豁——!” 聞九天的笑比風更輕盈,像是要飄起來流向另一個星系,“你要是真的喜歡就畫你的,別想太多;不喜歡就算了!”
女孩定定地望著聞九天離開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直到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