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檻上放著一個藥袋子,他想起來昨天喬安說要送藥過的時候自己叫他直接送來這了。賀肖走近,站定在門前,大約一分鐘后,他彎腰撿起,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洗漱是賀肖要做的第一件事,他從衣柜里翻找了一件黑色的長袖,然后脫下了身上的那件襯衫,垂眸看了眼手臂,隨后抬頭巡視書桌。
他看著書桌上筆筒里的用具,約莫兩分鐘后,他沒有朝著書桌走去,而是走進了浴室。
新聞他看到了,事件所有經過他都了解了,但現在,他茫然了。
他打開淋浴,冰涼的水流兜頭淋下。
在他回來之前,他還愛著他,那這些天過去之后呢?這些天做的混賬事情,已經足以讓他狠他,厭惡他。
他不知道自己見到紀言郗的時候該從何解釋起,或者不應該用解釋這個詞,荒唐的事情全都已經做了,解釋是存在自我開脫的理由,而他完全沒有理由。
難道說我那時候莫名其妙控制不住我的情緒?說我那時候病了而我自己不知道?又或者意識到了但我放縱自己任其操控?任由自己以偏激的想法去揣測你、誤會你?
也因此而恨你?所以帶著恨對你做出那些混賬事情?說出那些侮辱你的混賬話?
說對不起我錯了?
可是說這些又能挽回什麼?那些傷害已經扎在紀言郗身上了,再多的懊悔、再多的愧疚都是蒼白的。
賀肖雙手抵在墻壁上,低著頭,因為一夜未眠而雙目猩紅,布滿了血絲,手上的青筋也隱隱地凸顯著。
可即使是這樣,他現在也拼命地想要立馬就看到紀言郗,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眼睜睜地看著手里的沙正在一點一點地流逝,他使勁地想要抓牢,但越用力就流失地越快,可他不敢松手,松手了,風來了,就全沒了,拼命地去抓牢至少還能剩下手心那一點,總比全部都沒了要好。
賀肖從浴室出來,將長袖的袖子拉到最底下,然后拿著紀家的鑰匙出了門,他鎖好院門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接著將手機關機。
是賀媽媽打來的電話,這已經是他第四天不接賀媽媽的電話了。
他現在只想見到紀言郗,不管紀言郗厭恨與否,打他也好,罵他也好,總之就是迫切地想見到他,見到他,然后平復心里翻涌而上的不安與狂躁。
他打開紀家的門,上樓,直徑走去紀言郗的房間。他在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擰開了門把。
房間里寂靜,腳步聲就顯得大,即使他已經刻意放緩了腳步。
他在來之前,沒有設想過紀言郗會不在家里,又或許是他不敢去設想。
此刻他站在紀言郗的房間中央,入目的卻是空蕩蕩的床,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知覺地握緊了起來,他把紀家大大小小的房間甚至是那間儲物室他都找了一遍,最后確定這棟房子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站在三樓的樓梯口,腦海里開始隱隱地響起細碎的劈里啪啦聲。
這道聲音,他很熟悉,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睛,手緊緊握在門把上晃了幾下頭,他想要那些聲音停下,停下,但房間的空曠在此刻卻仿佛一道引信,牽著火種,一路經由眼睛直直地扎進大腦,扎進了那道聲音的中央,然后在這劈里啪啦的聲音里,轟地燃了起來。
不,停下,停下……
他站在門口,身體里理智和狂躁兩股勢力交戰撕咬,賀肖咬著唇,呼吸漸漸地變得粗重。
他從三樓下到一樓,每走一步,理智就被吞沒一分,腦海里的聲音就大一分。
這次不再有誤會,也不再是黎文清搶走了紀言郗,是他自己弄丟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就是無法自控地覺得就是有人搶走了紀言郗。
血液里的狂躁因子在激烈不受控制地跳動著,不管他使出了多少的力氣去壓制,理智還是一點一點地被吞噬。他在最后一絲理智即將被吞噬前,想起了被他丟進了垃圾桶的藥袋。
在離開紀言郗這兩年多時間里,他從來沒有主動吃過藥,很多時候會任由無限的失控吞沒他。在重新回到紀言郗身邊后,他產生了做出對抗的心理,但還是太薄弱,以至于他現在十分的后悔,后悔沒有自覺吃藥,后悔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拉開門的時候就想沖回家,但是卻被早就貓在紀家附近的記者堵住了。門一打開,賀肖甚至來不及反應,眼前就懟上來了一個攝像機。
“請問賀少怎麼看待紀忠國先生的死?”
“昨日新聞爆出來后,賀少是什麼感受?”
“請問賀少和紀大少在一起的事情當初紀忠國先生是什麼態度?”
……
接二連三的問題不管不顧地向賀肖砸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記者的胸牌,猩紅的雙目抬起來時,記者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瑟縮,是被嚇到的神情,但內心的窺探欲還是讓他對著賀肖繼續舉著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