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紀明川有些好奇,透過沒蓋嚴實的指縫看了很久,最后發現就只是一只很普通很普通的木制小海鷗,平平無奇,但被紀言郗攥在手里的時候,卻仿佛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一般,發不出光卻最惹人珍愛。
紀言郗刷了個牙,然后繼續洗了很久很久的臉,直到水的冰涼驅散火辣,他才停了下來。
水珠掩在睫毛上,視線模糊,紀言郗用力閉了閉眼睛,抬手擦去臉上的水漬走了出去。
“哥,我熬了粥,你先喝點吧。”,紀明川推了推桌上的粥,看了一眼紀言郗掛滿了水的臉,發現他哥氣色確實好了很多。
紀言郗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臉和手,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眼紀明川,心里的疑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問。
但好在紀明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退開一步后開口解釋道:“我見你在賀肖哥房間睡覺就把你背回來了。”
一句話,波瀾不驚的,仿佛過程也這般毫無波瀾。
紀言郗端起粥喝了一口,“廚藝見長了。”
紀明川沒料到紀言郗一開口居然是這麼一句,愣了楞,“……白粥。”
紀言郗看著紀明川臉上的表情,勉強生出了點笑意來,“夸你還不樂意嗎?”
紀明川聳了聳肩,有些無言以對。
紀言郗的態度說明他并不想和他說關于他和賀肖的事情,紀明川也就不問,盤腿坐到了地毯上。
在紀明川準備拿手機出來刷的時候,紀言郗突然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哥和賀肖哥問的話都相差無幾,紀明川想。
“需要戶口本復印件,打你電話一直沒打通,就回來了。
”
紀明川知道他哥身邊這兩年一直不干凈,但是他們兄弟兩一直沒有討論過這個事情,紀明川一開始問過,但紀言郗沒和他說,后來就默契的誰都沒提過了。
自從家里出事了之后,不管是紀言郗還是紀明川,都在那很短的一段時間里,被推著往前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就像煎牛排,不管是一分熟還是七分熟,大火一燒,炭焦也好,黑糊也罷,總之最后都變成了全熟,失去了原有的豐潤滋味,而這一變化在人文社會里,稱之為成熟。
成熟的人就該用成熟的方式談笑風生,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紀明川也學會了用很平淡的語氣述說那些四起的波瀾。
紀言郗楞了一瞬,原來不是他想的那樣。
“大一開學的時候不是打印過很多復印件嗎?”紀言郗穩著不由自主地停滯了一瞬的呼吸問。
紀明川抬起頭:“搬過一次宿舍,搞丟了。”
紀言郗捻了捻手里的勺子,點了點頭, 伸手拉開了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了戶口本,“只用復印件嗎?”
紀明川:“嗯。”
紀言郗把戶口本遞給他,“爸書房的打印機應該還能用,你去看看能不能打印。”
但紀明川搖了搖頭,“等會再去。”
紀言郗把戶口本放到桌面上,攪了攪碗里的粥。
以前兄弟兩呆在一起的時候,小的總是鬧著大的那個玩,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后來陪伴都是沉默無聲的,就好比現在,終究是長大了。
對于紀明川的長大,讓他長大的從來都不是時間和年齡,而是一件件具體的事件,這些事件也許持續一瞬,也許一天,又也許一年,可能是他把奧特曼裝進箱子束之高閣,也肯能是他做出第一個菜,有或許是他一聲不吭轉了專業,總之是事件決定時間,在事件最高潮的,他便一腳踏入了成長的下一程。
紀明川盤著腿,面對著坐在書桌前的紀言郗,低下頭再次準備拿出手機,但這次紀言郗再次開口,“我幾點回來的?”
紀明川拿手機的動作再次一停,“五點半左右吧,我沒注意看時間。”,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猶豫,但最后還是說了出來:“……賀肖哥那時候剛從外面回來,劉叔讓兩個保鏢跟著我。”
前言其實不搭后語,但紀言郗聽明白了,他看著碗里的米粒出了會兒神,然后滾了滾喉結,問了句:“你有看到我手機嗎?”
紀明川搖了搖頭,“沒看見。”
紀言郗也就隨口一問,手機不知道被賀肖丟在哪了,他問這個只是岔開話題而已。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紀明川談起賀肖,他現在感覺連提起這個人都麻木,那種感覺就像全身的神經都被堵住了,但神經遞質卻瘋狂地分泌,脹滿了整個突觸間隙,身體像長滿了星星,無從做出任何反應。
接下去的時間,紀言郗沉默的喝粥,紀明川開始刷手機,一時間房間里只有勺子與碗偶爾觸碰的聲音。
但在約莫五分鐘后,這份寂靜被打破。
紀明川嗖一下,十分惶然地從地上直直站起,眼神里滿滿地錯愕與不可置信,這些錯愕與不可置信在紀言郗看過去時,直接化成了淚水洶涌而出。
第145章 “嗯,哥在”
紀明川情緒突如其來的崩盤,讓紀言郗心頭眉頭一下子都揪了起來,他站起身,目光順著紀明川的視線落在他狠狠攥著的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