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在時間軸上短暫相匯的車流重新涌動,搭載著不同的人奔向各不相同的人生。
第138章 二娃
紀明川倒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內心對于賀肖回來了這件事的震驚緩緩消退后,他身上那點舊時的歡脫也跟隨著再次隱去了。
他只是站在門前望著遠處空空的路口出了一會神,而后返回院子里,撿了一朵木棉花靜靜地看了片刻后,蹲下又撿了幾朵,隨后回屋拿鑰匙開車出門。
……
康安私立的高級療養院三樓最靠里一間的門被打開了來,高大挺拔的青年人踏著從窗口灑進來的橘紅一步步走向房間正中央的病床。
兩年多的歲月終究還是敗了一個姣好的美人。紀媽媽在這兩年里,即使器官機能沒有再進一步衰退,但終究是昏迷著躺在床上兩年多,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
紀媽媽的臉已經消瘦得有些脫形,搭在胸前的手枯瘦如柴,橘紅透過窗臺灑在她身上,明明是如此溫暖的光,卻驅不散她身上的凋零萎落。
“孫姨。”賀肖在病床前的,很輕地喚了一聲。
這一聲過去后病房重新陷入了沉寂,高大的人垂著頭,似愧疚也似無奈,視線失焦的落在病床前已經有些枯萎的百合花上。
賀肖站起身,將花換了下來,把自己帶來的花插了上去。
他沒學過插花,即使花很美,但露出來了些野性,失了那份高雅。
賀肖撥弄著花瓶里的花,夕陽打在他身上,同樣溫暖的光也沒能驅散他身上的悲拗,動作間,袖口露出來的手腕上傷痕清晰可見。
他再次低聲喚了一句:“孫姨。”,像迷路孩子,傷心地喚著,但倔強的沒有哭;也像被困的小獸,低聲呼喚著求助。
回來很多天了,但賀肖一直沒來這里,確切地說是沒有進這間病房,他來過兩次,但都只在門口駐足。說不清他是因為不敢還是因為什麼,總之沒有推開這扇門。
這次的到來,是臨時起的意,看見了花店,所以他來了,花很新鮮,所以他推開了門。
只是推開門的時候,心情開始向深淵沉墜,像有無數只手在拖著他,鋪天蓋地地消沉朝他席卷了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生出抵抗地心思,但也許是第一次太生疏,他所有的抵抗都匯聚在了那句“孫姨”里。
賀肖在病房里坐了許久,直到霞暮盡褪,黑暗代替昏黃。
“孫姨,對不起……但我放不下哥。”
兩年多的第一次見面,以這句輕而沉的話結尾。
賀肖起身離開病房,病房門關上,沉寂再次鋪陳。
無人知曉,在這份沉寂里,那枯瘦的手指輕輕攪動過這個傍晚的昏暗。
……
紀明川在路上格外注意了周身的情況,這兩年沒有什麼特別情況,紀言郗都不給紀明川回到B市,一直在F市那邊由北冥看著。
紀明川在F市這兩年多少也知道紀言郗不給他回來的原因是什麼,他除了擔心之外什麼也做不了,所以好好聽紀言郗的呆在F市,不給他添亂就是紀明川唯一能做的事情。
這次沒有紀言郗的允許,紀明川其實也有點慌。
他知道自己對于紀言郗而言是個什麼地位的存在,所以在進入康安停車場之前他仔細地排查了自己身后有沒有跟著什麼人。
他看了好一通確認沒有尾巴跟著才把車停進停車場。挺好車后,他在車上坐著等了大概有五分鐘,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才打開車門下了車。
療養院的停車場是住院部東樓下的停車場, 康安到底是私立,停車場的車不說輛輛豪車,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豪車,或低調奢華、或高調張揚,盡顯其主人的身家地位的不凡。
紀明川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這些車朝外走去,但在目光徹底打直的前一刻,他腳步倏地停了下來。
他左手邊靠里的位置,停靠著一輛挺眼熟的黑色邁巴赫,確切地說應該是邁巴赫上貼著紅色五角星的后視鏡眼熟。
貼紙是他哥的杰作,而車是他賀肖哥的車。
紀明川心下疑惑了一會,不安的情緒在心里翻騰了起來。他朝著那輛車走近,心里祈禱這只是個巧合。
他走到車前,轉了個彎低腰去看車牌,下一瞬,上面的數字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就是他賀肖哥的那輛車!
住院部、行李袋、所有人都瞞著他!
他哥真的出事了!
紀明川攥在手里的木棉花掉了一朵,他也來不及撿了,扭頭就沖進了住院部大樓。
前臺的人并不認識這是他們小太子爺,紀明川急吼吼地讓他們查他哥的病房還差點被當成瘋子給轟了出去。
紀明川咬牙喘著氣,只好手抖著給院長打電話。
院長被他搞得一愣一愣地,再三地說紀言郗沒有住院,但紀明川打死認定紀言郗就是住院了,惡狠狠地方言再不告訴他紀言郗的病房再哪他就一把火把這樓燒了。
紀明川油鹽不進的狀態把院長急得直拍大腿,最后讓人帶著紀明川去把這幾天的住院記錄給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