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氣紀言郗這麼久才來找他,但他更多的是在氣自己真不記得紀言郗了。
如果不記得了,他將失去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對不起,賀肖。”紀言郗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他前段時間走不開也沒辦法,但現在不是他解釋的時候,賀肖手腕上的紗布已經被血液染得猩紅了。
“先包扎好嗎?哥道歉,包扎好哥就帶你回家。”
紀言郗嘗試著去撈他的手,這一次他沒有甩開,任由紀言郗帶著他上樓。
紀言郗去找了許木城,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最后紀言郗拿到了護照。
但,他沒能帶走賀肖,因為出發去機場前,賀媽媽割腕自殺了。
這是他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那份沒有明說但一直刻在他骨子里的對賀肖的執拗是不是錯了?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但是,這份執拗,已經背上了一死一傷,現在又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他而生死未卜。
他是不是真的錯了?
這個問題,一直到他走到賀媽媽的病床前都沒能想出答案。
病床上賀媽媽臉上的蒼白刺在紀言郗的眼里,下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兩個月前的那個深夜。
嗚咽、哭聲,白布、蒼白失去生機的面容,還有那間寒冷的太平之地。
他轉臉看賀肖,心里空蕩蕩的,那是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像下樓梯時突然踩空,低頭時,才發現腳下的臺階都消失了,而他不知何時竟走到了萬米高空之上,沒來得及思索,他從萬米高空墜落,失重的感覺與此刻的心臟對上,只剩茫然。
“浪卷下飛鷗,是一場強制的邂逅……”
紀言郗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是從賀肖那首歌里截出來的一個片段,他本想掛斷,但目光在掃到王姐時,他猶豫了一會走出了病房。
王姐是負責照顧紀明川的保姆,先前是北冥外公家里的保姆。
“王姐,明川怎麼了?”
“紀先生,明川還好,就是最近幾天公寓附近來了幾個人,是紀先生派來的人嗎?如果不是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們在跟著明川。”
紀言郗眉頭不自覺凝了起來,“不是我派去的,他們在那多久了?”
“大概四五天,今早上跟著明川身后出門了,我在窗邊看到后就讓老孫送他去北冥老先生家里了,因為前些天老先生還念叨著讓明川去家里玩玩,還有老先生那邊也相對安全一些。”
紀言郗捏著掌心,“我知道了,謝謝王姐。”
“紀先生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
掛斷電話后紀言郗給紀明川打電話。
紀明川現在變得沉默寡言,三言兩語說了一遍情況后告訴紀言郗他現在在北冥外公家里讓他放心。
紀言郗握著手機在走廊站了很久,一直到賀肖出來找他。
“哥,怎麼了?”
“沒事,工作上的事,你頭還疼嗎?手腕我看看。”
賀肖搖了搖頭,盯著紀言郗的眉心,沒伸手,“哥。”
紀言郗:“嗯?”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怎麼了?”紀言郗又問,邊問邊去牽他的手。
賀肖微低著頭,看著紀言郗眼下的青黑,以及手側的傷痕,想起他昨晚是從窗口爬上來的。
他在紀言郗抬起頭時,吻了下去,很輕,一觸即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紀言郗很想現在就帶他回去,帶回去放在口袋里,隨身兜著,但現實不是神話故事。
賀肖沒讓他出聲,繼續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去買票,然后我們回家,我可以修補那只海鷗,底座可以重新做……”
“賀肖……”紀言郗打斷他,捧著他的臉,安撫性地說:“不要怕,以后他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
本該是安撫的一句話,但對于賀肖而言,無異于一盆冰水,在寒冬之時淋遍他全身。因為這句話意思是什麼已經不需要多說。
賀肖猛地退開,不可置信地質問紀言郗:“你要自己、獨自、一個人回去?”
那我呢?
“賀肖,冷靜點,你聽我說。”紀言郗被他這突然的動作驚了一下,“肖姨現在是心理的問題,她生病了,醫生剛剛也說了很嚴重,見到我和離開你就是兩件效果同等的刺激她的事。
“我……我不是把你扔這里,是暫時讓你在這陪著肖姨治療,我一有時間就過來找你好嗎?”
紀言郗覺得自己組織不好語言了,這番話不確定性太大,有時間,什麼時候有時間呢?他不確定,就連這一次跑過來找人,還是他熬夜熬了一周加班加點才擠出來的一點時間。
許木城答應了不會再讓人對賀肖做什麼,但賀媽媽呢?沒有許木城的幫助她就沒有辦法了嗎?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又不可能去凍結她的賬戶。
計劃漏洞百出,但面對這樣的現實,根本做不出沒有漏洞的計劃。
除非……把肖姨一起帶回國,但B市現在流言蜚語太多太多,現在把肖姨帶回去除了加重她的心理問題之外,毫無益處。
而且,公司里的迷霧還沒撥清,明川在F市都已經被盯上了,那在他身邊的人呢?
紀言郗:“等過了這一陣,肖姨狀態好一點后,我就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