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很快,無人知曉他在看什麼。
一個B市幾乎家喻戶曉的企業家,在那一小片四方之地合上之時,與這熙熙攘攘的塵世徹底畫上了句號。
人群散去,紀言郗把僵直的紀明川給小劉帶了回去,而后獨自一個人留在了墓園里。
灰蒙蒙的陰雨天,整個墓園被濃厚的白霧籠罩,可視范圍并不超過五米。
紀言郗把手里的傘丟在腳邊,而后機械地跪在這座嶄新的墓前。
四個墓,現在已經閉合了兩個。
他沒有說話,只是僵硬地跪著,被雨霧打濕的頭發搭在額前,狼狽頹然,面前的地板不斷地積起水漬,一滴又一滴,砸在地面的啪嗒聲,成為了這沉寂墓園里唯一的聲音。
再多的道歉在死亡面前都無濟于事,過去的事再多的眼淚也無法挽回。悔不當初不適合,但愧疚會一直印在心底,成為這輩子的夢魘。
……
墓園門口停著兩輛車,車上的人偶爾對視接著又錯開目光。
“那人誰阿?”趙隨意小聲嘀咕。
“不認識。”黎文清點著手里的手機頭也不抬地回。
孫浩然和林風也搖了搖頭。
趙隨意:“要不問問?前面跟著車隊來的吧?”
黎文清:“應該。”
趙隨意放下車窗,按了下喇叭,露出半個頭,“喂,兄弟?”
半響后,那輛車放下車窗,露出了一張十分禁欲的臉,眸色清冷,毫無情緒地看著趙隨意。
趙隨意總感覺在哪見過這人,在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趙隨意:“你也在等言郗嗎?”
那人微點了下頭,模樣冷淡,似乎并不打算有過多交談。
趙隨意都組織好的話莫名就被這冷淡的態度堵了回去,砸吧了下嘴,也點了點頭就準備關上車窗,但此時,對面卻傳來了聲音。
“你們先走,我等他就好。”
四人聞聲齊齊看過去。
北冥把手機黑屏,而后轉頭看著他們四人,這個時間能在這等紀言郗的,想必是好友,于是收了收被手機那頭的人惹出來的寒氣,簡練地開口解釋,“死黨,發小,我知道怎麼開解他,以及人越少越好。”
趙隨意和黎文清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后離開了墓園。
……
紀言郗的身影從墓園門口出來時,北冥打開了副駕的門。
即使這些年見面的時間時間,但默契不減,紀言郗上車后,北冥什麼也沒說,沉默著啟動車子,載著人離開墓園。
等到車子再停下,北冥帶著人走進已經提前清場的潛水館。
北冥:“換衣服。”
紀言郗抬眼看他,并未說話。
“海邊就別想了。”北冥把裝著衣服的袋子扔給他,語氣淡淡,“別逞強,不管是找人還是公司,我回國好一陣了,這陣子忙著,一直沒能過來,有需要直接跟我說,別跟我兩。還有外界的聲音……少聽。”
(解釋一下:別跟我兩大概是不要和我一家人說兩家話的意思。)
北冥說完轉身出去,把空間留給了紀言郗。
……
紀言郗的記憶在水逐漸淹沒他的時候開始倒帶,從記事起,一點一滴地回放。
記憶很多,紛亂繁雜,逆著時間的河流,一直追溯到腦海的最深處,最終定格在那張慈祥的臉上。
如果窒息是死亡的前提條件,那對他而言,死亡似乎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水的緊裹下無盡下墜、沉底,用水作為隔絕體,把自己與外界隔離。
倒帶的記憶,到最后像閃著雪花的電視,看不清,也再回憶不起具體,那張慈祥的面容遠去,雪花凌亂飛揚,又重新清明,匯聚出一張張年輕人的面容。
傲嬌撒氣的、青春肆意的、氣勢逼人的,也是……不知所蹤的。
潛水區的沿臺上,北冥看著久久不見人冒出的水面,眼皮抬起又放下,擔心與放心是可以同時存在且不相矛盾的兩種心態。
有分寸估計是紀家人刻在基因里的東西,雖然紀言郗和賀肖在一起這事確實有點讓人驚訝,但不至于由此推翻前面的論調。
……
三分鐘。
四分鐘。
五分鐘。
北冥踢掉了腳上的拖鞋,面色說不上來的陰沉,在他正準備扎入水里的時候,遠處嘩啦一陣,原以為要把自己溺死在水里的人破開了水面,仰著頭一手遮著臉,大口呼吸著。
北冥微微吐了口氣,又慢慢倒退,站回原處。
(作話寫不下了,放這里吧,據說長佩大發慈悲送海星了,在這謝謝寶子們的海星,愛你們啊啊啊啊)
第119章 黎睿黎文清
北冥只瞅了一眼,變掏出了手機,沒再顧著紀言郗。
紀言郗也似沒看見北冥,沉下上來幾番后,游到岸邊,靠在壁沿上,仰著頭閉眼。
K市、北城和新街的各大項目,紀明川的心理問題和老媽的后續治療。
“呼——”
紀言郗重新睜開眼,起水朝北冥走去。
“謝了。”
北冥手指不離手機鍵盤,只抬頭瞥了他一眼,問:“繼續還是走?”
紀言郗:“走吧。”
兩人重新上車,車廂里依舊默契地沉默著,北冥不說去哪,紀言郗也不問。
這種感覺挺讓人放松的,就像從豆莢里崩出來的紅豆,隨便它往哪落,反正著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