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玨仰著脖子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需要幫忙嘛？不過我先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會。”

　　“不需要。”維克多笑著回頭，“你只需要享受美食就好！”

　　周亦玨是騙他的，做飯什麼的，他很擅長，也做了很多。

　　自己一個人生活，不會做飯根本不行，只是他并不享受，只是填飽肚子就好，所以經常吃冷的剩飯。

　　“好啦！”

　　一桌子菜，還有紅彤彤的紅菜頭湯，維克多熱情地給他盛了一碗，又給很多好吃的菜。

　　周亦玨有些不習慣，過去在飯桌上，他都是要看人眼色才能動筷子的人。

　　“謝謝。”

　　當天晚上，維克多留他過夜，周亦玨以為他要做什麼，但事實證明，卑劣的只有他自己而已。維克多只是想和他打游戲，給他分享他喜歡的電影和音樂。

　　那天晚上，他們肩并著肩躺在地毯上，一起對著天花板的星空燈放空，他聽維克多哼唱俄羅斯童謠，聽他說他小時候的事。

　　說到一半，周亦玨轉過頭，看向維克多英挺的側臉，大約是默契，維克多也在同一時間轉過臉，對上他。

　　四目相對，維克多先笑了出來。

　　“你的眼睛真好看，亦玨。”

　　“你像一只聰明的小狐貍。”

　　周亦玨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成為朋友。維克多也是周亦玨擁有的第一個朋友。

　　后來他們一起做了許多測試任務，在重復和循環中越來越靠近彼此，別人的一個游戲，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小半生一樣漫長。

　　周亦玨想，不論自己怎麼想，維克多恐怕都希望他們的友誼也地久天長。

　　直到某一天，在他們已經重復到習以為常的游戲副本里，坐在由數據編造出來的美麗海灘邊，維克多問他，“要不要對著海許一個愿。

”

　　他說，等回到現實，我們就看不到這麼蔚藍的海岸了，不是嗎？

　　“嗯。”周亦玨沒什麼好許愿的，但還是假意思考了一下，閉上眼，假裝在許愿。

　　閉眼的時候他腦子是空的，沒有一個字，但看到的全是維克多的臉，星空燈下，他蔚藍如海水的雙眼。

　　見周亦玨睜開眼，維克多笑了，“許完了？”

　　“嗯。”

　　“我來！”維克多閉上雙眼，原本應當合十的手卻放到嘴邊，變成大喊的手勢。

　　“周亦玨！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他說的中文，而且異常標準，讓周亦玨愣在原地。

　　時至今日，他都能回憶起當時的心悸，還有維克多笑著問他愿不愿意，問可不可以抱他，可不可以親他。

　　他將自己脖子上的狗牌取下來，說這是他作為男人的勛章，要送給最愛的人。

　　他也說，回去之后，想和周亦玨住在一起，想去看他很喜歡的音樂劇，他攢了很久很久的錢。

　　周亦玨同意了，所有維克多的要求，他都同意，所有維克多給他的愛和溫暖，他表面云淡風輕，心里卻很小心地一一收藏。

　　他害怕讓維克多知道，自己比他更愛他，害怕失去他。

　　和維克多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寶石般璀璨而美好。

　　但美好的東西都很短暫。

　　明明和之前一樣進行測試任務，明明錯了就可以重來，但那一次，維克多卻受了重傷。

　　他們在怪物的攻擊下穿過陰暗的石頭隧道，隧道里一扇又一扇自動關合的石門，維克多捂著受傷的手臂，在奔跑中把周亦玨護在身前，囑咐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周亦玨不相信游戲會出這麼大的問題，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測試的程序，他們不可能就這樣被放棄。

　　他沒有被維克多放棄，在怪物即將襲擊他的瞬間，維克多用僅剩的一只手將周亦玨狠狠一推，推到正好開啟的石門之內。

　　一瞬間，門轟得關上了。

　　周亦玨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聽見最后維克多用俄語說的“我愛你”，可無論怎麼拍打眼前的石門，這扇門依舊緊閉。

　　直到他看向腳下，血透過門縫延伸過來，大片大片，染紅了地面。

　　他站在血泊之中，呼喊著維克多的名字。

　　沒有任何回應。

　　周亦玨不相信，他向前跑著，盡自己所能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游戲回到現實，他知道維克多一定就在公司的游戲艙里等著他。

　　可當他拼盡全力出來的時候，根本找不到維克多的蹤跡。

　　他消失了，明明他的小公寓里充滿了他存在過的痕跡，可周亦玨就是找不到他。

　　他尋遍所有維克多可能出現的地方，得不到任何結果，而當他來到開發部，卻發現那個幾乎將人“吞噬”的自生服務器，怪物一樣地自我繁衍和復制。

　　在他還在做著所謂測試任務的時候，這里早已人去樓空。

　　周亦玨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點點的溫暖，就立刻被奪走。

　　他戴上了維克多的項鏈，一日日消沉下去，消瘦得不成樣子。在酒吧里喝到快要忘記一切的時候，開門走出來，嘔吐到要將心也一并扔掉。

　　原本周亦玨以為，他一輩子都會這樣下去。

　　誰知道，他在酒吧遇到了之前開發部的同事，敷衍的談笑間，他聽到對方口中所說的“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