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益柔舉起自己的兩只手, 作不反抗的姿態, “你認識我的, 我是鐘益柔啊……”
“夠了。”楊爾慈表現得極為冷酷, 眉頭皺起, 甚至顯露出一絲厭惡。
鐘益柔被她的眼神刺痛,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現在也無法質問。
她很快速地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看了一眼還倒在貨架上掙扎的吳悠。
針管里注射的應該是鎮定劑之類的東西,看來對污染物有效。
“你想殺我嗎?”鐘益柔注視著破碎玻璃里的楊爾慈,“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不動手呢?”
楊爾慈的眉頭又皺了皺。
鐘益柔注意到她的手指在扳機上微微動了一下,但最后還是沒有按下去。
突然地,楊爾慈的手移動了一下,將槍指著的對象換成了倒著的吳悠。
“不要!”
鐘益柔立刻撲到吳悠身上,她的手臂皮膚被吳悠身上的粘液腐蝕,但她現在幾乎感受不到痛,“別開槍。”
吳悠聞到了鐘益柔的氣味,立刻收回了皮膚上用來防御的粘液。
“你殺我。你不是想殺我嗎?”鐘益柔伏在吳悠身上,抬頭望著楊爾慈,滿眼都是慌亂和無措,“他是吳悠啊,你認不出來嗎?他不會害人的。”
鐘益柔此刻只剩下絕望,兩個都是她無比熟悉的人,可一個不認識她,想殺了她,另一個被污染,無法聽到她說話。
楊爾慈站在原地,凝視著鐘益柔噙著淚的雙眼,握著槍的手握得更緊了。
鐘益柔也盯著她,這時候她才從震驚和惶恐中漸漸走出來。不透過玻璃,肉眼近距離看,鐘益柔才突然意識到,眼前的楊爾慈和昨天的她不太一樣。
昨天她明明穿的是白色襯衣和黑色長褲,現在身上穿的卻是她從沒有見過的灰黑色連帽衫。
楊爾慈的衣柜里沒有這件衣服。
仔細一看,鐘益柔這才發現,她帽子下的頭發是只到肩膀的中短發,是染出來的藍黑色。
不是黑色長發。
視線落到她的手臂,袖子上滲著血,大概是受了傷,袖口半掩著她握槍的手,手背上似乎有燒傷愈合后留下的疤痕。
除了長相,其他的都不太對。
鐘益柔有些恍惚地想,這會不會不是楊爾慈……
或者說,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楊爾慈。
意識到這一點,鐘益柔心底泛起一片寒意。
不存在楊爾慈被人控制的情況,她的胸前沒有刀傷,整個人的狀態和氣色也并不像是死過一次的人,更何況她的許多特征和楊爾慈是不一樣的,是不同的兩副身體。
鐘益柔想到剛剛自己叫她楊爾慈的時候,她對這個名字的反應……
她說的是“夠了”,并且沒有反駁。
難道她也叫楊爾慈?
腦子里的思緒愈來愈復雜,越往深想,這些浮現出來的可能就越發可怕。
可這怎麼可能呢?怎麼會出現兩個她?鐘益柔在心里不斷地否定自己的想法,但眼前發生的事實令她不得不直面這一切。
他們現在果然是在圣壇里,否則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鐘益柔迫切地想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另一個楊爾慈,但她怕激怒眼前這個她。
如果真的開槍,吳悠也是兇多吉少了。
她決定拖一拖,至少要等到吳悠恢復一些,等安無咎和沈惕出現。
眼前的楊爾慈就這樣俯視她,眼神很復雜,像是想要殺了她,又動不了手。
這不太正常,她明明是一出現就拿槍指著自己的人,只可能是想殺她,或是從她嘴里逼問出什麼,可這兩者她都沒做。
鐘益柔忽然想到,難不成這個楊爾慈也認識她,而且她能一眼就發現她不是她所認識的鐘益柔。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是那個鐘益柔已經死了,就像她所遇到的情形。
身下的吳悠用觸手纏住鐘益柔的手,她才突然想到,不止一個可能。
還有一種,是那一個鐘益柔已經被污染了……
“你……”鐘益柔試著開口,“你認識我的臉,對嗎?”
她說著,又立刻補充了一句,“只是我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連帽的陰影將楊爾慈的眉眼籠罩其中,在她的瞳孔里,倒映著的是鐘益柔的臉。
一模一樣……
楊爾慈想過開槍,這是她預料過的事,所以很早就做出了心理準備。
當她發現長得和自己朋友一模一樣的家伙,出現在他們面前,殺了他的時候,她就做好了準備。
一定會有另一個鐘益柔,她隨時可能出現。
不能被迷惑,一定要殺了她。
“我只是猜測是這樣。”鐘益柔垂了垂眼,又抬頭看她,“我有一個……朋友。”她抿了抿嘴唇,“她長得和你非常像,所以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也誤會了。”
鐘益柔仰視著她,說了一句很犯規的話。
“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和她太像了。”
楊爾慈緊繃的神經無可避免地在這瞬間松動了,她明知道眼前的不是真正的鐘益柔。
真正的她,早已成為污染物,被自己親手關到了冷藏室里。
但她們一模一樣,連說話的尾音、表情都完全相同。
楊爾慈還是恍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