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的時候,他又回憶起自己做過的夢,那與他的記憶似乎完全不同。
回憶中的母親,溫柔至極,從未對他有過任何的責備。
為什麼夢里的她像是著了魔一樣。
是因為夢境是反的嗎?
圣壇究竟是淘金圣地,還是同類相殘的蠱窟。
圣音不斷地播報著戰斗情況,令安無咎的思緒反復拉扯。最終他還是從儲藏間出來,還沒走到會客廳,就已經聽到了上野大成的死訊。
“玩家上野大成,血條歸零,死亡。”
這枚被操縱的棋子最終還是被徹底拋棄了。
安無咎游移的眼神恢復焦距,站了起來,朝會客廳走去。
看來鐘益柔沒有履行約定,把自己恢復血條的能力用在瀕死的上野身上。
在甬道中,他聽見了鐘益柔與楊明的爭吵聲。走出走廊,光一寸寸打在他的臉上。
“我現在就對你發起決斗,”楊明的聲音十分堅定,“圣音,我要向鐘益柔發起決斗!”
得到鐘益柔的七分,楊明就是必然的第一了,他恐怕早就想這麼做了。
然而圣音卻如此回復。
“今日決斗次數已滿,無法發起決斗。”
鐘益柔一瞬間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就是天意。某些人殺心這麼重,我還是把兩次增加血條的技能都用在自己身上吧。”
她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開自己的游戲面板,在上面點了點,面板發出嘀聲,“萬一晚上又出現復活的邪教徒,把我這一條小命殺了怎麼辦?”
安無咎輕聲開口,“如果你用了,最后的獎勵積分會少一萬積分。”
一萬積分并非是小數目,很有可能本輪游戲的獎勵積分都沒有這麼多。
“沒事兒,我已經用掉了,能奶就奶,活著最重要。”她故意朝楊明那頭說,“我可不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死了,有技能又能怎麼辦。死了都沒用出去,可太虧了。”
只要活到明早九點,一切就結束了。
無法發起決斗,楊明又氣又惱,認為是自己情緒上頭才會失算,上野的四條命太難磨,應當把最后一次決斗的機會留給鐘益柔。
但他也清楚,就算真的把決斗機會用在鐘益柔身上,她也可以給自己續命。
無論如何,這一夜都必將如此過去。
八個人之間的欺辱、惡斗、猜忌和爾虞我詐,在明早圣樂的奏響后,必然終結。
這是最后一晚。
沈惕喝下最后的水,獨自躺在床上。
離開會客廳時,時鐘顯示著11點45分。他很想待在那兒看一次整點的樣子,看看石英鐘下的對開小木門里會冒出些什麼。
但那個時候就要進入強制睡眠了,他還不想在最后一晚倒下去。
他的食指輕輕地敲擊著木質床沿,發出有規律的聲響,和遠隔長長甬道的時鐘秒針吻合。而他的目光卻四處游移,最終定格到手腕上。
手銬磨出的痕跡沒有完全消除,想條快要愈合的疤痕似的,停留在皮膚表面。他抬了抬,似乎在回味之前的牽扯。
被牽制住的感覺很陌生,但并不壞。
他想到進入安無咎房間的那晚,他對自己說。
“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催眠氣體釋放的瞬間,沈惕敲擊的手指驟然停住。
半夢半醒之間,他忽然想通了什麼。
所有紛亂的思緒在這一刻通通匯聚。
他就像是一只和毛線球作對的貓,不停地找,不停地用爪子撓,卻在某個瞬間突然看見了那個不易察覺的線頭。
然后他笑了,在強制入眠之前。
今晚一定能做個美夢,沈惕想。
第五天的早晨,安無咎幾乎是在藥效散去的第一時刻清醒,睜眼后便徑直來到會客廳。
秒針還在一點一點地移動。
早上6點23分。
他是第一個出現在這里的人,于是無所事事地做了些無聊的事。
很快,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出現。這是決定命運的最后幾小時,哪怕是有強制入眠的氣體,巨大的求生欲望也無法令人睡得安穩。
楊明是第二個到的人。
他環視一周,發現鐘益柔還沒出來,又不斷地往會客廳的石英鐘上掃視。
鐘益柔出來的時候剛過8點不久,奇怪的是,她這次沒有換旗袍,也沒有變換發型,甚至連妝容都沒有畫,神色慌張。
“昨晚睡前我把兩次加血條的機會都用在自己身上了,應該有三個才對。”鐘益柔點開自己的面板,“可我昨晚掉了一個血。”
她頭上顯示著如今的血條數,的確,只剩下兩個。
老于喃喃道:“邪教徒果然還在我們中間……”
一旁的楊明根本不在意這件事,反倒放聲大笑。
管他什麼邪教徒不邪教徒的,現在就是時機,鐘益柔只剩下最后兩條命,一定要速戰速決。
“沈惕!”他回頭對靠在墻壁上的沈惕施以信號,“現在就上。”
此刻的楊明不愿自己發起決斗,因為如果是這樣,沈惕或許會突然反水,自己只有一條命,必須穩妥行事。
大概是出于合約規定,沈惕沒反抗,“我,對鐘益柔發起決斗。”
圣音立刻回應,“玩家沈惕向玩家鐘益柔發起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