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千秋怔愣了許久，手指微微顫動，久久說不出話來。正當他心里想要說“你沒有它就無法成仙”時，卻聽到自己的嘴里這樣說道：“你要給本尊本尊就要了？憑什麼！你是本尊的誰？今日本尊偏偏要把它還給你！”

    說完，魔千秋便覺著有一絲后悔，可是嘴硬得就是不愿意松口。

    然而下一刻，晉離卻沉著嗓子說道：“你不必還給我，算是補償你的。”

    瀲滟的眸子在這一瞬間睜到最大，魔千秋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藍衣妖尊，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他。那張艷麗的容顏倏地煞白，魔千秋微微張唇，竟然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難道他以為他想用身體，換來這顆心臟？換來壽命和成仙的希望？

    魔千秋臉色深沉，喉嚨里好像能泛出血腥味。他從不知道自己居然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相信一個人，他勉強耐著性子，冷笑道：“本尊并沒有什麼需要你償還的地方，妖尊你切莫自作多情……”

    “離開這里。”

    魔千秋沉默。

    晉離再次重復：“離開這里！”

    魔千秋忽然從納戒中取出鞭子，猛地便向晉離揮去，可是那鞭子才剛剛揮到晉離臉龐的三寸處，便陡然停下，沒有再動作。良久，魔千秋低低地笑了起來，唇邊嘲諷的笑意和以往沒有任何差異，但是眼睛里卻睜得泛出一層淡淡的水色。

    收回鞭子，魔千秋冷聲道：“本尊以后和你再沒有任何關系。”

    遼闊無邊的蒼穹下，藍衣妖尊站在一片廢墟上，看著那道血紅色的身影越來越遠。

    當那道影子徹底消失在天際后，晉離仍舊遠遠地凝視著，沒有收回視線。太陽落山，再次升起，等到三日后，晉離回到了原先坐著的地方緩緩坐下，然后低下了頭。

    許久過后，一滴眼淚砸在碎石上，然后又是一滴。

    晉離抬起手指掩住了自己的臉龐，可是淚水卻忍不住地從指縫間流淌而下。

    他的淚水是痛苦，難過，崩碎和……悔恨。

    “父親……父親……”

    晉離在枯山上守了一百天，等到一百天后，他起身去了魔域，去了魔道宮。然而這一次，當他想要進入這座宮殿時，卻被結界擋在外面，任憑他怎樣的傳音，都沒有一絲回應。

    魔道宮的修士中，唯有魔尊修為比他高，能發現他也能擋住他。

    可是魔千秋沒有出面見晉離一眼，晉離等了一年，便轉身回了龍島。

    再次見面時，已經是七年后，在極北之地。

    兩人便仿佛從不相識一樣，一人率領魔道宮的力量為的是保護洛漸清而來，一人則是站在妖族大軍之前，遠遠望著那座大陣。然后發生的事情，令魔千秋大感震驚。

    晉離竟然將妖族圣物麒麟角交給了洛漸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失去心臟的晉離被獨絕天老打得節節敗退，藍衣上被鮮血打濕，魔千秋突然握緊了自己的鞭子，便迎了上去，強硬地與獨絕天老爭斗起來。

    在迎上去的那一刻，魔千秋沒有看晉離一眼，卻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他嘴上說著：“獨絕天老，給本尊滾下來！”

    可是心里，一種名為尊嚴的東西卻粉碎得一干二凈。

    再然后的事情，或許連洛漸清也不知道。有一道光從天空中拂曉而來，照亮了整個枯山，照亮了極北之地，照亮了茺州、明州、朝州，照亮了魔域和妖境，照亮了整個玄天大陸！

    那是一輪熊熊燃燒的太陽，從天上緩緩地沉下。

    當這輪太陽落下來的時候，無論人修還是妖獸，都驚慌失措，四處逃散。

    在這混亂的群體中，魔千秋一個轉首，恍然間看到那個藍衣錦袍的妖尊。兩人隔著許多人就這般遠遠地望著，然后突然一個瞬間，一起向對方飛去，等真的快要擁到一起時，又倏地停住。

    晉離緩緩伸手，將魔千秋攬入懷中，紅衣魔尊便也擁著他的腰身，感受著七年沒有再觸碰過的溫度。

    那輪太陽越來越近，越來越熱，無數人絕望地哭喊著，根本注意不到他們這里。

    魔千秋聽到自己的胸口里，那顆心臟正在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兩人擁了許久，在雜亂不堪的聲音中，神獸清冷的聲音顯得格外悅耳，他輕輕地說著：“我在枯山的第一百天，見到了洛漸清。他一直藏在枯山之下，他對我說，他需要麒麟角。他告訴我一些事，我決心為他去謀取麒麟角，然后我去了魔道宮，想要告訴你他的消息，可你怎麼也不肯相信我。”

    魔千秋倏地睜大眼睛，沒有回答。

    原來晉離在魔道宮外守了一年，屢屢傳音告訴他洛漸清的消息，竟然不是在騙他。

    喉嚨里頓時有些干澀，魔千秋微微抬眸，聲音沙啞地說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會那樣？”

    晉離并沒有回答。

    魔千秋又問了一遍。

    此刻，那輪太陽已經降臨到了兩人的頭頂，不過一刻，他們便會被這樣的太陽吞噬，化為一團虛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