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他卻聽到一道微弱的腳步聲輕輕響起,他立刻警惕起來看著前方,渾身緊繃,接著發現一個人慢慢坐在了自己身旁一丈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坐著。
魔千秋的心里頓時覺得有一些不對,他的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危險的念頭,便聽一道清冷淡靜的聲音從自己的身旁響起:“你自然不是本尊的父母,本尊生來便無父無母,飄流于妖境第一海上。龍族生來七階,相當于人類出竅期的修為,你這等陰險狠毒之人,有何資格成為本尊的父母。”
精致的雙眸倏地睜大,魔千秋嘴唇微張,許久,才嗤笑道:“說的好像誰搶著要做你的父母似的。”
“你去過龍島嗎?”晉離突然問道。
魔千秋輕哼一聲,懶得理會,身子卻緊繃著,隨時準備面對對方的攻擊。
出乎他意料的是,晉離似乎是真心地想問問題,見魔千秋沒有回答后,他聲音輕輕地說道:“龍島是第一海的禁地,自我成年后,便一直居住在那里,想來已經過了七千年。龍島終年溫暖,四季如春,樹林繁密,卻有一片月牙形的湖泊坐落于島中央。那湖泊凝聚著磅礴的靈氣,在其中修煉,可一日勝過百日,是玄天大陸最頂尖的修煉之地。”
“你倒是自吹起來了。”魔千秋忍不住地嘲諷道,“我魔道宮所在的魔山,匯聚萬千魔氣,可幫助魔修修煉,勝過你那湖泊千倍。”
過了會兒,晉離聲音淡淡地又問道:“你去過龍島嗎?”
魔千秋不理會他。
晉離又問了一遍,魔千秋終于不耐煩地說道:“本尊為何要去你那彈丸之地?”
這一次,晉離沉默得久了一會兒,嘆了一聲:“你去過。”
這句話說得太輕,魔千秋沒有聽清楚,但他不想問,晉離也就沒有重復。
晉離并非那般喜歡說話的人,魔千秋早已發現,當自己那一掌攻擊過去之后,不知道是打中晉離的哪里,居然將他這傻子給打正常了。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至少沒有一個人老是那樣吵著自己,死也能死得清凈點。
魔千秋靠著墻壁坐著,垂著眼瞼,等待死亡。
晉離在距離他一丈的地方坐著,一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極其偶爾的時候,魔千秋會輕輕地悶哼一聲,被靈力沖垮的經脈和丹田帶給他難以形容的疼痛。到后來,晉離也會說上一句話,說出來的話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想得到魔千秋的回答。
等到四個月后,魔千秋重重地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的生機已經快要化為虛無。晉離只是在旁邊冷靜地看著,看著魔千秋重傷的身體承受不住那麼強大的境界,一步步地衰敗衰落。
但是這一次,魔千秋在昏死了一個月后,安然度過了危機。
他只剩下一口氣吊著,卻仍舊半瞇著雙眸,輕輕地喘著氣。
魔千秋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有這樣茍延殘喘的一天。
就算他小時候被仇家追殺得最為兇險時,也沒有像如今這樣殘喘度日。這樣的他再沒了一點強者的顏面,若不是敵人就在身邊他不想當著敵人的面屈辱認輸地自盡,恐怕早就決定結束這毫無意義的生命了。
他可以死在晉離的面前,但決不能屈服地自絕而亡。
大腦一天天地變得昏昏沉沉,極度安靜的環境和完全黑暗的空間讓魔千秋恍然間覺得有一絲心靈的寧靜。他想起了這一生所有后悔的事情,他還沒能突破大乘期的限制,沒能來得及為魔道宮培養出下一任宮主,沒能見到至交的最后一面……
沒能完成一個很久以前的愿望。
那件事已經被魔千秋放在心里很久了,此刻他才恍然回憶起來,原來還有這件事沒能完成。
他出生于萬州一個極其不起眼的三流門派,一出生時,便遭到了滅門之災。晉離說自己無父無母,他又何嘗不是?他只有一品下品的根骨,但是對于他死去的父母來說,卻已經是極高的天賦,就等著他為家人報仇。
于是,他還未曾有一個名字,便被幾位師叔抱著逃離了萬州,開始了逃亡的生活。
到七歲時,千秋門最后一個長老也死于仇人的掌下,他就只能一個人逃亡。
沒有被逼到極致,你就不會知道,人的潛力有多大。
一位大乘期尊者想要穿越十個州還需要數日時間,因為其中有無數險境,可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卻一邊偷偷修煉著那個令全家滅亡的魔修功法,一邊只用了五十年,就穿越了兩個荒原,十個州!
那時候他受盡折磨,幾次險些死亡,卻一點點地撐了下來。等到二百年后,他跨入合體期,實力遠超同境界的修士,反過來虐殺那些追殺自己的修士,滅了對方滿門。
當時好像有一個愿望,那個愿望是什麼來著?
是什麼來著……
魔千秋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早已干涸的丹田和殘破重傷的身體已經無法給他帶來更多的疼痛,因為這痛早已深入骨髓,疼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