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洛漸清發現……他的修為忽然倒退到了金丹后期。
狂風呼嘯著從他的耳旁刮過,洛漸清不敢抬頭,卻聽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師兄,你殺人無數。洛師兄,我今日再叫你最后一聲師兄。你已墮入魔道,還殘害了二師兄和六師兄,可謂是天道不容、大逆妄為。今日你若是愿意在這斷情崖上了結自我,那麼看在往日的師兄弟情誼上,我可以向眾位道友請命,留你一條全尸。”
洛漸清緩慢地抬起頭,忽然便看到了一群人。
數以百計的修士圍堵在他的面前,各個都拿出了自己的法寶,對他怒目瞪視。為首的那個人,穿著太華山的白衣道袍,腰間別著玉霄峰的弟子玉牌,神色悲憫,看似大義凜然,手中拿著……一把劍。
那把劍,凌厲鋒銳,還未出鞘,便令天地顫抖。
洛漸清茫然地看著那把劍,久久沒有開口。
李修晨再道:“洛漸清,你還是冥頑不明嗎!”
洛漸清視線往上移,看向了他。
這張俊美清雅的臉龐早已被污血浸染,唯獨一雙狹長的鳳眸仍舊可以看出昔日風采。洛漸清的鮮血青袍在風中獵獵起舞,身后便是萬丈斷情崖,身前卻是追殺了他十天十夜的正道人士。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嘴唇翕動,可是喉嚨卻有千斤巨石堵著,無法開口。
李修晨瞇起了雙眼,忽然拔出了那把劍。
劍一出鞘,風聲停止,劍光四起,浩然可怖。
李修晨劍指洛漸清,厲聲道:“既然如此,那洛漸清,休怪我無情了。若你還有一絲人性,理當自我了斷,也不用臟了師父賜給我的這把玄靈劍!”
“為什麼……是這把劍?”沙啞難聽的聲音從洛漸清的喉嚨里響起來。
李修晨道:“師父擔心我無法制服你,特將此劍賜予我!”
洛漸清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扔入了萬年寒冰中,他的心一點點地冰化,每一次的呼吸都好像吸進去了血液,他的眼前一片血紅,心中那無盡的絕望化身為無盡黑暗,只剩下最后的一點光明。
他啞著嗓子,堅定地說道:“他要你……殺我!”
李修晨忽然一頓,遲疑片刻,才道:“師父有言,見劍如見人,待你自我了結后,我自然會將你的尸首帶回去交給師父,讓他知曉你已自裁,沒有再辱沒了我太華山玉霄峰的臉面!”
“李修晨!”
“啪嗒——”一聲,最后的光明也瞬間消散。洛漸清崩潰地發出最后一句聲音,他手中的追音劍早已斷成了兩節,舉著最后的斷劍,洛漸清瘋狂地沖向李修晨。他的身體已經到了瀕死之時,但是一切身體上的疼痛都比不上心上的傷口!
哀大,莫過于心死!
四十多年的師徒情誼,四十多年的朝夕相處!
他將那個人藏在心底,他為了那個人遵守的禮法做了一個最好的太華山首徒!他從不是自己,他只是太華山所有師弟師妹的大師兄,是一個完美至極的太華山首徒,是他玄靈子尊者的徒弟,是……
不!他早已不是那個人的徒弟。
直到如今,那個人要殺了他。
心中的苦楚泛濫起來,將洛漸清吞沒。他的心已經被碎成了千萬片,汩汩地流著鮮血,他最后活下去的念頭,他這四十多年來唯一生存下來的希望,不過是成為那個人的弟子,恪守禮儀地能夠看上他一眼。
而如今,他得到的都是什麼?
心腸寸斷,愿意赴死!
當洛漸清沖到李修晨面前時,他忽然扔了手中的追音。
追音劍發出一道驚慌的劍吟,可是洛漸清卻再也不想執起它。
追音追音,他追了這麼多年,早就累了。他累得抬不起手指了,他累得說不出話了,他累得追不動了。何為追音?既然永遠追不上,既然注定要被這個人拋棄,那還要它作何?
玄靈劍的劍靈沒有一絲猶豫,在李修晨的帶領下忽然刺向了洛漸清的胸口。
洛漸清毫不抵擋,他淡笑著勾起唇角,緩緩地閉上眼睛。那把劍碰到了他的皮膚,冰冷無情,刺得洛漸清渾身發寒。他的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小時候縮在那個人懷里入睡的,長大后被那個人嚴厲教導的,那個人漸漸疏遠他的,他躲在自己的竹屋里看著那個人悉心教導李修晨的。
劍,一點點的刺入。
血肉破開的聲音在這一刻無比響亮。
“不要落了我玉霄峰的臉面。”
“你是我太華山的大師兄,你若不刻苦修煉,有何資格帶領你的師弟師妹!”
“這般成績你便沾沾自喜?漸清,你真是令為師太失望了。”
……
“……漸清,你要多加當心。”
最后一句話,聲音低緩柔和,似乎在壓抑著濃烈的感情,直直傳入洛漸清耳中。
洛漸清忽然睜開雙眸,此刻玄靈劍已經刺進了半寸。李修晨的臉龐猙獰如惡鬼,見洛漸清醒來,他張揚五爪地撲向洛漸清,但是洛漸清眉間卻青光大作,一朵四瓣蓮花緩緩浮現。
下一刻,完整無缺的霜浮劍出現在了洛漸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