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卉如實作答,看似不偏不袒,也不落井下石。
“唉,這些年我忙生意,太疏于管教他了。”嚴中裕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兒子——嚴欽絲毫沒注意到老子的目光正投向自己,即使被對方掄拳猛砸,即使被勒得滿臉漲紅幾近斷氣,他也手舞足蹈,瘋狂喊笑,跟發神經似的。
嚴中裕又問李卉:“他很喜歡這個姓戰的小子?”
“是挺迷戀。”李卉嫣然一笑,“大概是因為剛買了游艇,他從公司賬戶上取走了六千萬,應該就是給了戰逸非。”
嚴中裕稍一沉思,便抬起手腕,沖一個保鏢做了個手勢。
被揍得鼻青臉腫,嚴欽就快被勒斷氣了的時候,一群保鏢蜂擁而上,拿住了戰逸非。
戰逸非早已殺紅了一雙眼睛,死犟著不肯受縛,沒想到剛一掙扎就挨一拳——那些保鏢都練過,下手又黑又不引人注意,幾拳過后,戰逸非連胃液都吐了出來,被一左一右兩個男人摁住了肩膀,強迫著跪在地上。
“你們干什麼!”總算緩過一口氣來的嚴欽爬起來,沖著保鏢們吼,“放開他!我跟我寶貝兒調情呢,我舒服!我高興!干你們屁事?!”
保鏢們剛要松手,就聽見身后傳來個聲音,“不準放。”
嚴中裕走過來,手里還拿著那柄沒開刃的藏刀。走到年輕人身前,他就把刀拔了出來,用刀尖抵住了對方的咽喉——
其實他們沒少見,見面的時候,戰逸非有時還叫他“嚴伯伯”,可這會兒,嚴中裕就跟不認識對方似的,他用刀尖把戰逸非的臉掂起來看了看,然后說,“六千萬才嫖這樣的,太貴了。
”
戰逸非仰著頭,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微微合著,顯得悲戚又絕望。
嚴中裕手臂用力往前一送,沒開刃的刀尖便深深陷進他的脖子里去,簡直要如撕開一層紙般,將他捅穿。
“老畜生!你——”嚴欽情急之下就罵了出來,剛想向老子撲過去,就被保鏢給擒住了。
“我替老戰管管兒子。”嚴中裕抬頭去看戰榕,笑著說,“我倒忘了,也跟你一個姓。”
站榕把目光挪開,投往別處,“反正不是我兒子。”
即使是不開刃的工藝品藏刀,直接劈砍在臉上、身上,都是要命的疼。一開始保鏢還得摁住戰逸非的肩膀,后來就用不著了,這個年輕人軟塌塌地倒了下去,像砧板上的魚那樣被刀抽打。
“老畜生!你他媽敢打我的人!”在一群賓客面前,正業集團的少主像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破口大罵,“我、我撞死我自己!我他媽讓你斷子絕孫!”
嚴欽罵得越兇,嚴中裕打戰逸非越狠,罵著罵著,嚴欽明白過來,不敢罵了。
戰逸非頭破血流,鼻梁骨斷了,肋骨也斷了兩根,他像一灘泥一樣被兩個保鏢扛起來,甩手扔到街上。
許多人看見了這一幕,但沒人管,連警察都不管。正業集團的公關最是到位,這麼小的事兒明天都不會見報。
嚴欽平日里的所作所為,嚴中裕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倒也不是寵溺兒子,只是覺得有錢人消遣窮人天經地義,犯不上干預。但今天這鬧得太過火了,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他的兒子給他丟了臉。
嚴中裕扔掉手中藏刀,反手就給兒子一嘴巴,他說,你給我馬上滾到國外去,別待在國內再丟我的臉!錢我可以留給你,也可以一毛錢不剩全捐出去!
嚴欽被打得很慘,戰逸非被打得更慘,可他好像還想站起來。在地上艱難爬了兩米,待靠近一根電線桿,他就扶著它,搖搖晃晃,直起脊梁。
電線桿上貼著會所招募“公關先生”的小廣告,要求作風開放,承諾高薪日結。
全身都疼,疼得天崩地裂,戰逸非盯著那張紙看了一會兒,頭上的血倏忽流進眼睛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第一百十七章 把生活交給時間(尾聲)
傷筋動骨一百天,戰圓圓躺在醫院,百無聊賴非吃即睡,把本就挺大的臉盤養得銀盆一般,白中發亮。
她哥來看他,一進門就跟一個男孩打了照面。
戰逸非想起來,男孩就是那天在醫院里遠遠看著自己的那一個,他此刻手里正捧著一個塑料盆,盆里盡是瓜皮果殼。
戰圓圓坐在床上,咵嚓咵嚓地磕瓜子,一見哥哥就揮手如舞,嘻嘻傻樂。其實走路還是有點跛,但她樂觀,苦哈哈的也得跛,為什麼不樂觀呢?看見哥哥眉頭鎖得緊,戰圓圓有點心疼,反倒安慰他說:“醫生說我天生就有點長短腿,是現在年輕瞧不出來,老了一準要瘸,你說巧不巧,這一撞倒正好一個長度了。”
“也是。反正你都胖成這樣了,誰還管你瘸不瘸。”戰逸非微微一笑,一張臉總算露出一點暖色。
“喂!小非非,你信不信我讓徐亮轟你出去啊!”戰圓圓嘴上嚷得兇,其實心里倒高興,她知道她哥也是剛剛傷愈,這陣子過得尤其不容易。
塑料盆轉眼滿了,戰圓圓還沒停下嘴,男孩不得已將兩手兜成一只笸,畢恭畢敬地去接女友吐出的瓜子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