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們不會再有這個顧慮了。
恢復真身后,江宴秋如今的修為已至化神巔峰,放眼整個修真界,能揍得過他的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而這些人里,一個是把他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的劍尊郁含朝,一個是不知為何對他格外親切,為他不惜出關與李松儒作對的王落真。
他的背后,還有整個江氏。
江塵年面無表情,內心卻閃過一絲略帶陰冷的笑。
他倒要看看,有什麼不長眼的敢在這種時候往他槍口上撞。
——他正愁一腔怒氣發泄不出去呢。
是的。
江塵年怒氣的來源之一,正是堂堂劍尊郁含朝。
那日鹿鳴封印天魔一戰后,他先是目眥欲裂,恨不得拉上整個世界給宴秋陪葬,卻在山窮水盡之時,看到幼弟雖然猝不及防卻全須全尾地重新出現。
一向沉穩威嚴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氏家主眼眶通紅,正要與幼弟緊緊抱在一起,一敘兄弟情深,就見劍尊和自家寶貝白菜抱了個滿懷,然后頭也不回地帶人消失在了天際。
江塵年:“……”
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深謀遠慮的江氏家主當初料想得一點也不錯。
果然,消息一出,宣氏差點瘋了。
——畢竟從血脈來看,江宴秋不僅是江氏后人,也是宣容的孩子。
那鳳凰怎麼能只算江氏的?!怎麼也得有他們宣氏的一半吧!
虎視眈眈的宣氏族人和長老差點直接攻陷廬陵,江塵年打的什麼算盤當他們不知道呢?當初連江宴秋的真實身份都瞞得這麼緊!真就半點口風沒透出來!
倒是宣氏家主,也就是江塵年他親舅出面,力排眾議,安撫了躁動憤怒的族人,親自登門,與久未見面的外甥在禁制重重的江氏書房推心置腹地聊了一個下午。
臉上已有些歲月痕跡的宣舅舅,回憶起嬌寵卻早逝的小女兒,和從未謀面的外甥,一時情緒激動,老淚縱橫:“當初家里的孩子,阿榮是最聰慧、最通透的、我最心疼的那個,卻不料,竟瞎眼看上了你父親,若不是他這個畜生,阿榮也不會年紀輕輕離我而去,連著宴秋都在外漂泊多年,連我這個親舅舅,都從未見上過一面……”
已經過世的老爹兼上任家主被親舅舅一頓臭罵的江塵年:“……”
竟無言以對。
唯有沉默。
雖然知道對方這副樣子恐怕也有打感情派的成分,但他們江氏當初沒有照顧好宴秋,讓人流落在外這麼多年也是不爭的事實,江塵年沉默半晌,為舅舅倒了杯茶,良久,才道:“……宴秋,他很好。”
他是個很好的孩子。
是天底下最乖、最好、最令他驕傲,最令他心疼的弟弟。
此言一出,宣舅舅的老年淚腺越發止不住了,幽怨道:“那你還不讓我見上宴秋一面。”
他嘆道:“族里是有些拎不清的混球,但宴秋自己爭氣,背后的靠山又是絕對招惹不起的,他們就算有些什麼別的想法,也早就偃旗息鼓了。”
他看向江塵年的目光有些微的惆悵,似乎也在透過這張臉看向別的什麼人:“舅舅年紀大了,那些宏圖偉業也不想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看看那孩子,彌補這麼多年欠他的一切。”
江塵年目光微微一動,舅甥之間交換了一個無言的眼神。
良久,他才說道:“事實上……我也許久未見到宴秋了。”
于是,舅甥倆的目光如出一轍的哀怨。
.“你說……我們倆一直呆這兒不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江宴秋仰躺在郁含朝寬闊的懷抱中,后腦勺舒舒服服地枕在對方的胸肌上,困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他仰望著漫天璀璨的繁星,郁含朝卻低頭看著他,柔聲道:“不好麼?”
“唔……也不是。”
江宴秋翻了個身撲進他的懷里,下巴擱在郁含朝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就是一直不出現,萬一有人在找我們,怕不是該急瘋了。”
郁含朝一只手拂過他的后腦勺,為他梳理披散蹭亂的長發:“那便讓他們急去吧。”
江宴秋不知想到什麼,噗嗤一聲笑出聲,一開始還只是哈哈哈,后面直接樂不可支,眼淚都差點笑出來。
郁含朝無奈地拍拍他的后背順氣防止笑嗆過去,“何事這麼高興?”
江宴秋誠實道:“當初我倆初見之時,怎麼也沒想到,堂堂劍尊大人竟也有一天會說出這種話。”
天地良心,當初郁含朝那副冷漠威嚴、高嶺之花的模樣,他每次去殞劍峰開小灶都哭喪著個臉做足了心理建設。
郁含朝垂眸看他:“那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正人君子?”
江宴秋:“……”
嘶。
這個角度,這個神情,這個語氣。
說實話,有被擊中。
于是他微微仰起頭,湊上去啾了一口。
……然后被按住后腦勺半天沒能動彈。
半晌,江宴秋氣喘吁吁地抬起頭,重新把下巴擱在人肩膀上,嘟囔道:“……好吧。說實話,我也不想出去,就想跟你膩歪在一起。”
距離昆侖萬里之外,人跡罕至的雪域山巔。
仿佛一伸手,就能觸摸到璀璨的星河。
好似天底下只剩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