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默不作聲。
不知是不愿回答,還是回歸天魔的軀體后再無法給出回答了。
江宴秋跟郁含朝并肩而立。
——齊齊地舉起了手中的本命靈劍。
鳳鳴和寒霜同時綻放出無比凌冽的劍光,仿佛要驅散一切陰霾,徹底點亮這方昏暗的天地!
兩道無比璀璨的劍光交織著破空而去,凌冽的冰霜仿佛要將整個世界覆成肅穆的純白,鳳凰拖著金紅色的長尾,清啼宛如從天際傳來。
他們的心神與劍意合一,那力量純凈、浩蕩、磅礴到極致,超越了此間世界、甚至超越了乘虛境所能擁有的力量的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能洞開飛升之門!
在場的、不在場的、苦苦支撐東皇鐘的修士、與大肆作亂的魔物戰斗的修士、偏安一隅的修士、還有無數的凡人,所有人同時睜開眼,看向天際那盛大到極致的一劍!
天魔即將邁出的腳步懸停在半空中。
那呼嘯而至的純白凌冽的劍光中,一切景物都失去了色彩。
……
劍光褪去。
那頂天立地的純黑巨人紋絲不動。
所有人的心驟然提起,一陣絕望涌上他們心頭。
……失敗了嗎?
……即使是這樣的一劍,也不能將天魔奈何嗎?
那他們的堅持……還有意義嗎?
江宴秋一眨不眨地看著被劍光洞穿的天魔。
三、二、一……
轟——幾近凝成實體的魔氣轟地炸開,碎裂成漆黑的無數塊!
那些漆黑的、不似血也不似肉的碎塊,在白芒一片的劍光下仿佛被融化,一點點崩裂消失。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不知過了多久。
人群中,終于響起了第一聲歡呼。
東皇鐘下四面八方無數趕來的修士,喜極而泣地抱成一團。
“太好了!劍尊和江道友他們成功了!”
李松儒遠遠望著他們,神情復雜中帶著一絲釋然。
……他的身體已幾近消散透明了。
這是作為陣眼,透支生命支撐東皇鐘的代價。
不過……
像是終于放下了背負已久的沉重枷鎖,他眉頭舒展,露出了幾十年來,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待到九泉之下,再去向江兄賠罪吧。
……
冥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不好,恐怕跟天魔有關,得趕緊稟告昆侖!楚辭心中無比急迫,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御劍到極致,毫不猶豫地向鹿鳴的方向飛去,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和抉擇。
萬一、萬一是天魔。
即使犧牲自己,他也要……啊?
他剎住劍,像傻了一般看著天際出現又崩解的黑色巨人。
……什麼情況?!
……
謝輕言臉色鐵青……他怎麼會輕信宴秋只是接了個玄階小任務下山歷練這種謊話?!
發覺冥河異常的一剎那,聯想到遲遲沒有回傳音紙鶴的江宴秋,他手腳冰冷,心臟幾乎停跳,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
再聯想到與宴秋曾有舊交、叛出宗門的韓少卿,他那飛速運轉的大腦瞬間推斷出前因后果,一刻不停地動身前往鹿鳴!
結果半路上遇到同樣面色鐵青的宋悠寧和王湘君,幾人一邊陰陽怪氣、互相冷嘲熱諷,一邊爭前搶后地御劍飛行……結果半道上竟遇到下山歷練幾年未歸的楚師兄……混亂的后話不再提。
……
成功了……嗎?
江宴秋握緊鳳鳴。
在眾人喜極而泣,普天同慶的歡呼雀躍中,他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心中更升警惕。
而身側的郁含朝同樣,神情未有絲毫放松。
果然,在劍光徹底散盡之后……天魔竟還未死!
祂只剩半邊腰腹和手臂,斷裂面裸露而出的卻不是血肉,而是絲絲縷縷的魔氣!
“咳、咳……沒想到陰差陽錯,不僅讓你取回了鳳凰的修為,還讓你那本必死無疑的好劍尊更進一步……咳,以他現在的修為,只差一步,就能立地飛升了吧……”
師玄琴咳出黑色的組織塊,聲音似乎有些遺憾:“倒是可惜……不過,俯仰之間,皆是命數。”
巨山傾塌,鹿鳴徹底淪為一片廢墟。
江宴秋站在廢墟之上,看著只剩半截的師玄琴,神色無悲無喜:“當年師無渡性情大變,突然想不開跑去攪動天下大亂,也是你的手筆嗎。”
師玄琴聞言,輕笑了一下:“唔……一半一半吧。”
“愛使人癲狂,也使人自卑……咳咳……歸根結底,是那可笑的自尊心促使他最終的選擇……咳咳……我只不過,在其中發揮了一些煽風點火的,小小的作用而已……”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最終消散在風中。
江宴秋執起劍,鳳鳴發出貫通天地的光芒,一簇純白的火焰升起。
天魔仰躺在廢墟上靜靜地看著他,笑嘆地說出了與師無渡最后一模一樣的臺詞:“最后死在你的手上,似乎也不錯——哈哈,開玩笑的。”
下一瞬!
無數狂涌的魔氣扶搖直上!
從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從每一個活著的生靈。
……源源不斷、無窮無盡地匯聚而來!
那本已一劍消散的黑色巨人……竟重新從虛幻凝實!
而鳳鳴的那一劍比祂更快,已然刺穿了師玄琴的心臟!
江宴秋瞳孔微縮。
……竟毫無反應!
師玄琴瞬間崩解成無數黑色的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