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做那種無聊的事了?”宴秋皺眉道,“我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是你們有求于我,我才好心收留你們,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來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了?要是我不依你們的決定……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造反,把我趕出鳳凰臺啊?”
那孔雀臉色瞬間煞白,不敢再說了。
江宴秋雖然開不了口,卻在心底為他叫好。
——干得好!不被任何人道德綁架這一點,倒是跟他一模一樣!
敲打完這波鬧事的,他的頭痛事好歹少了一樁。
四下無人,郁慈靜靜地看著他:“若是我的存在讓你危難,不必難以開口。”
——你我之間,沒什麼不可言說。
——我總會依你。
小鳳凰卻像是累極一般,直接撲到郁慈的胸膛里。
雙手環住對方的腰,還在昆侖君堅硬分明的胸肌前蹭了蹭。
就像他還是一只肥鳥團子時那樣。
郁慈身體微僵,半晌,輕輕拍了拍宴秋的頭。
“好累啊——不想干活兒了昆侖君——”郁慈淡定道:“不想做,那便不做。”
——仿佛他說的不是凈化魔氣這種攸關百萬生靈性命的大事,而是明天不買錢家的糖葫蘆串兒。
宴秋委委屈屈地抬起頭:“我要是云雀就好了。”
當云雀真的很幸福,不用操心世界毀滅這種大事,也不用每晚呼哧呼哧地凈化魔氣,只要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考慮睡醒之后玩什麼就行了。
郁慈還未開口,他又自暴自棄地一低頭,自言自語道:“可是也不行……要是當云雀,就沒辦法保護昆侖君了。”
郁慈心中一動。
宴秋懶洋洋地趴在他的懷里,揪著他的一縷發梢在手里把玩:“剛剛那只死孔雀那麼說,你是不是很介意?”他悄悄湊近郁慈耳邊,“其實我才不管他們是怎麼想的,煩都煩死了,天天賴在鳳凰臺不走,我跟你獨處的時間都變少了。
”
小鳳凰撇了撇嘴:“一千多年從未來過鳳凰臺,當年我的破殼的蛋靈氣黯淡,寶鏡四處求人,這些人全都冷眼想待,現在有難了才想起我來,這是拿我當傻子呢——”“其實我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不就是指望我來當這個出頭鳥、借鳳凰臺的名頭扯大旗嗎,我才懶得摻和他們的是是非非呢,再說了,羽族殺的人族難道就少了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到時候天道全記我頭上怎麼辦。”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開合的唇瓣無比柔軟,比起抱怨,更像是在撒嬌。
郁慈神情先是微怔,然后又變得越發柔和。
——他的小鳳凰沒有被人挑唆,也沒有因而記恨,與他反目成仇。
愿意承擔鳳凰的職責凈化世間魔氣,是因為有一顆赤子之心,卻并不代表,他是誰都能利用的冤大頭。
他其實比誰都要狡諧聰慧。
.但人間愈演愈烈的戰火,卻也并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
不然以魔氣暴漲的速度,遲早有一天,連宴秋也無能為力。
越來越多的城池被攻陷,越來越多的凡人流離失所。
荒原的大火,像是要將整個天地變為炙烤眾生的熔爐。
沒有任何一方、任何一個陣營能獨善其身。
那些他與昆侖君曾踏足過、有過點點滴滴回憶的人世,正慢慢變得面目全非。
斷垣殘壁、漫天的塵土和嚎哭取代一切。
不過話說回來。
……這戰火燒得如此之快,簡直蔓延得……有幾分蹊蹺了。
即便是呆在鳳凰身體中、借他的雙眼觀察一切的江宴秋,都敏銳地察覺了不對。
總隱隱感覺是有一只暗中的眼睛和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后默默觀察、默默推動著一切。
一根未被善后處理好的蛛絲暴露后……順藤尋蹤到更深的池水,只是時間問題了。
越是調查,江宴秋便越是心驚。
旱災、洪水、揭竿起義的亂民、權高位重者離奇的死亡、各族接一連三的紛紛下場……
這場席卷整個大陸的戰火,真的有人為的痕跡!
下界的前一秒,江宴秋突然劇烈地頭痛了起來。
那股劇痛簡直比當年蕭無渡派人放干他全身的血液還有過之而無不急!江宴秋視線一片模糊,眼前盡是光怪陸離的錯覺,耳邊充斥著呼嘯似的尖銳耳鳴聲,痛苦得讓人恨不得把腦袋劈開。
不知過了多久。
那股宛如將靈魂都要撕裂的劇痛才漸漸褪去,江宴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眼前的場景已變得全然陌生。
面前之人,卻是個他無論如何都意想不到之人。
……竟然是已許久不見的師無渡?!
青年一頭烏黑卷發,用赤金色的綁帶扎起一縷綁至頭邊,皮膚蒼白,瞳孔比墨還要漆黑,像是要吸盡一切光源的漩渦,有種說不出的陰鷙。
一股無比震怒、無比悲哀的情緒充斥著江宴秋的胸膛。
——是這具身體強烈到傳遞給他的情緒,是鳳凰的情緒。
他們正爆發著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
在火與血的紛飛之中。
有著燦金雙瞳,美麗到不似此世之人的少年捏緊拳頭,壓抑著嗓音:“師無渡,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