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段漫長記憶驟然塞入沖擊得怔愣,江宴秋散落的長發在空中飛舞,過了好久才發現。
那串緩緩上浮的的晶瑩水珠,原來是他的眼淚。
來不及思考,思緒一沉,他又被拖入了新的夢境之中。
.江宴秋怔怔地看著自己伸出的雙手。
那是一雙白皙又纖細的手,指節修長,指腹圓潤可愛,還透著淡淡的粉色。
——他又回到了那人的身體之中。
只不過是以旁觀者、寄居在身體中的幽魂的身份。
就像是觀看一場第一人稱的錄像帶,他只能借這具身體感知外界的一切。又或許所有的故事,在千萬年之前就已完結。
雕梁玉棟、極盡華美的鳳凰臺中,“他”懶懶抬眸,看向面前的銅鏡。
銅鏡之中倒映的,是一張盡態極妍、傾倒眾生的美麗臉龐。
鴉羽長睫,烏發雪膚,發尾微微蜷曲,燦金的眸色靈動中透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少年的長相,與江宴秋有七分相似……或是更接近他前世的模樣。
“他”坐在刻著百鳥朝鳳的梧桐木凳上,一只手拖著下巴,銅鏡中的身后,還有另外一人。
江宴秋立即屏住呼吸。
……是劍尊!
是完好無損、靜靜站在“他”身后的郁含朝。
江宴秋無法控制身體的主人轉頭,只能透過銅鏡,貪婪地描摹著那人熟悉的眉眼。
……太好了。
至少在他不知為何會進入的另一個人的記憶中,劍尊還活著!
宴秋舉著手中的木梳——不知為何,他的動作相當笨拙,像是剛學會用筷子的稚童一般,梳頭如此簡單之事,他卻做得分外艱難。
他盯著那木梳的眼神像是看著什麼洪水猛獸,苦大仇深地跟自己一頭濃密的頭毛作斗爭,時不時撤下兩根頭發,看起來分外可憐。
那與郁含朝長相一模一樣之人眼神似乎有些無奈,卻無比自然地從少年手中接過木梳,順著柔順的烏發一梳到底,似乎早已習慣了此事。
宴秋瞬間喜笑顏開,露出計劃得逞的笑容。
——要是被人得知大名鼎鼎的昆侖君,竟會如普通侍女一般為人梳頭,不知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小鳳凰絲毫沒有使喚天下最強者的自覺,反而托著下巴唉聲嘆氣:“哎,當人真不方便,想自己梳個頭都夠不到,還是當鳥好。”
——好像他當鳥的時候就是自己梳毛似的。
——并且全然忘記了下凡間游玩時喜滋滋地跟郁慈感嘆還是人族的道體方便,終于不用路過攤販時啾啾啾地拽著昆侖君的衣領讓人停下了。
郁慈抬頭看了他一眼,并未戳穿他這番大言不慚的言論,甚至還“嗯”了一聲,“你若不喜,不用化形。”
雖然覺得當昆侖君掌心不用自己走路的小啾啾也很不錯,但少年糾結片刻,還是說道:“現在這樣,也還行……唔,當鳥的確也有不方便的時候。”
為了慶祝宴秋終于能化成人形,鳳凰臺舉辦了一場無比盛大的慶典。
天底下所有的鳥兒幾乎都來赴會,恢弘的殿宇中,朱雀、金烏、玄鳥、大鵬……如今的修真大陸幾乎已看不到身影的神鳥齊聚一堂,共同為鳳凰慶賀。
宴席上,甚至還有不少雄鳥當場開屏,若無其事地競相展示自己華貴的尾羽。
由于性別撞號,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求偶的宴秋,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甚至還以為這是什麼新奇的游戲,饒有興致地變回圓滾滾的小肥啾形態,也撲閃撲閃地抖著短短的尾羽。
看來看去,還是自己的尾巴最好看=w=昆侖君卻瞬間臉黑了。
他面色微沉,雖然平日里昆侖君也是一副無甚表情的模樣,但眾人卻立刻意識到——這殺神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各族被揍得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的傳聞還記憶猶新。
霎時間,斗艷的也不斗艷了,求偶的也不求偶了,大家紛紛收起華麗的羽毛夾著尾巴作鳥獸狀。
跟吸引鳳凰的注意比起來,還是生命比較重要。
宴秋歪頭,疑惑地“啾”了一聲。
時間騰空。
他被人捧在掌心抱了起來。
郁慈淡淡道:“今日你可是主角,走吧,可不是貪玩的時候。”
宴秋在他的掌心歡快地蹭了蹭:“啾啾啾!”
.自從能化形,宴秋跟郁慈跑去下界的次數便更多了。
果然,在吃喝玩樂方面,當人還是要比當啾方便。
就是不知為何,這段時日,大街小巷來往的行人客商似乎少了許多,不少熟悉的攤販商戶都關門大吉了,往日繁華的都城也顯得有些清冷。
宴秋眼巴巴地等郁慈付完錢,心滿意足地接過熱乎乎的赤豆元宵,賣元宵的老婆婆眼神慈愛地看著他,卻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賣完今日的份,明天我就不來嘍。”
宴秋還在費勁地吹著瓷碗,聞言圓咕隆咚的眼睛睜得老大,大驚失色:“什麼?!”
他忙道:“婆婆,是賣元宵不掙錢了嗎?那我以后天天來光顧你的生意,每次都買上三十大碗。”
老婆婆被他逗樂了:“傻孩子,你這小身板兒吃得下這麼多嗎?浪費失誤,老婆子可是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