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吃太撐了,有些飛不動。
它心中警鈴大作,生怕當著郁慈的面丟臉地飛一半掉下來,肉乎乎的翅膀扇動得越發賣力——就見昆侖君抬起雙臂,小心翼翼地將它接在手掌之中。
宴秋小小的身體一頓,然后慢慢放松,像漏氣一般,舒服地團成一個鳥餅。
——因為郁慈終于沒忍住,上手摸了摸它光滑柔順的羽毛。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啾啾:“唔……我這具身體還沒完全長成,才會偶爾出現飛不起來的尷尬狀況,等成年后就好了,鳳凰成年體的樣子很好看的!”
郁慈“嗯”了一聲,眼神中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沒關系,現在這樣,也很好看。”
說著,他又沒忍住,捏了捏宴秋的翅膀尖尖。
宴秋:“……”
著實沒想到,昆侖君會是這樣自來熟的性格。
.不過自從郁慈來后,宴秋的生活確實有意思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那樣,偶爾會感到孤獨和寂寞了。
雖然鳳凰臺有很多鳥,還有掏心掏肺任勞任怨操碎了心的寶塵和寶鏡,卻總是差了點什麼。
……可能正是因為它是他們的小殿下,作為最后一只鳳凰,它得快點長大、快點獨當一面,許多煩惱和迷茫,并不能真正向他們傾訴。
昆侖君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卻會認真聽宴秋說的每一句話——每天在鳳凰臺單調重復的生活,對寶塵和寶鏡太護崽的抱怨,凈化魔氣的辛苦,還有對傳聞中凡間生活的向往。
“聽說,他們會把一種植物磨成粉末,在里面填滿芝麻和豆沙做的餡料,再揉搓成丸子,用開水煮成圓滾滾的叫‘湯圓’的東西,最后再撒上一點桂花和紅糖。
”宴秋一臉神往,悄悄咽了口口水,“一定特別好吃,怪不得聽說,凡人才只在正月十五那天才能吃上。”
“嗯。”郁慈把它捧在手心,一只手托著它,“你若是喜歡,我下次可帶你一起,不用正月十五也能嘗到。”
郁慈偶爾也會給它講自己的事,他在凡間游歷時的見聞,不服挑釁又被他一一打敗的魔物和妖獸,還有少年時代被靈山撫養長大的記憶。
宴秋聽得兩眼放光。
它出生后還從未離開過鳳凰臺,師無渡現在又臭屁得很,整日不知有什麼天大要緊事要忙,只說它還小,不懂什麼叫人心險惡。
昆侖君的每一個故事、每一道見聞,聽起來都是那麼驚心動魄、波瀾壯闊。
聽到郁慈的邀請,它差點想原地答應下來,卻又想起什麼,泄氣道:“算了……鳳凰臺離凡間太遠了,一來一回的,晚上來不及回來。”
那啾啾啾的小聲音蔫噠噠,可愛又可憐。
就跟上次跟拒絕師無渡一個原因。
郁慈靜靜地看著他:“凈化魔氣竟如此辛苦,你一日也離不得嗎?”
宴秋蔫蔫地點點頭。
主要是,他們老鳳家現在只剩它一只啾了,沒人跟它輪職呀。
破殼之后,宴秋覺醒的血脈天賦就告訴它,作為鳳凰,凈化魔氣、護佑蒼生,是它的天職、是只有它能辦到的事。如今世間魔氣越發漲涌,它今日懈怠,或許明日就會有不知名的小國度和城池被魔氣攻陷、淪為了無生機的廢墟死城。
宴秋不禁對這位新朋友有些抱歉。
自己連跟他下界一同游玩都做不到……
不料,郁慈神情卻無分毫變化,而是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
”
宴秋愣了愣。
寶鏡教過它,這種時候、這種語境,對方大概率只是客氣一番,自己也得注意分寸,即使真的想要,也不能說出來麻煩人家。
更何況,昆侖君甚至不是它相熟之人,只是個路過此地、順勢登門拜訪的客人。
可不知為何,它此刻卻有股莫名的沖動和自信。
——只要他點頭,無論什麼要求、無論什麼愿望,對方都會替他實現。
等反應過來后,宴秋發現自己已經小小地“啾”了一聲。
他想的。
“嗯,”昆侖君淡淡道:“那便交給我。”
.寶鏡和寶塵發現小殿下被人拐跑后的大驚失色瞳孔地震先不提。
被郁慈抱在懷里御劍飛行時,宴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啊啊啊啊好快!
銀白色的飛劍一夜飛度千里,瞬息之間,在天際劃過一道鋒利的流線,留下一路極狹長的尾跡云。
獵獵的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卻一點都吹不到宴秋身上——郁慈把它抱在懷里,抬起寬袖遮在它的身前,一絲氣流顛簸也無,如履平地一般。
即使風很大,宴秋還是顛顛地往上扒拉了兩下,透過郁慈為它擋風的寬袖,好奇地望向腳下的景色。
蜿蜒起伏的山巒如同青色的巨龍,盤踞在腳下的沃土;日光下的湖泊和大澤比最名貴的琉璃鏡還要明亮,鑲嵌其中;在廣袤的土地上,裊裊炊煙的屋舍、整齊畫風的田地、銀帶子似的河流星羅棋布,組成小小的村鎮、城池和國度。
人族、妖獸、精怪、修士……
萬物都共同生活在這片大地上。
宴秋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這就是族人和它,世世代代守護的人間啊。